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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從倒後鏡裡,看到一個包裹在黑袍下的身影。瑪麗亞獨自在教堂門口望著我,我下車走了過去,畢竟相處這麼久,儘管她很煩人,但也算是熟人。在約翰都不願出來送我時,她出來了,我覺得她有點多餘,但總得聽聽她有什麼說的,希望,不是再一次重複我的傷心。
但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從那雪白的頸上解下一條項鍊,鍊墜是一枚十字架,她把這頸鍊給我戴上,把那十字架塞入我的領口。“滋!”純銀的頸鍊掛在我的頸上,如同通紅的鐵條烙在牛油裡,這一瞬間我感覺我的頸椎馬上就會斷掉,而那十字架烙在我的肋骨上,痛得我彎下了腰。
“你這個蠢貨!”我毫無風度地破口大罵,至於我為什麼又能說話,我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我只知道我要死了,也許就是下一秒,我的頭骨就會像一個足球般滾落在地上。我瘋狂地一把抱住她,她嚇得一側腦袋,我咬住了她的耳垂,這讓她顫抖起來,忘記了掙扎。
於是我就吻在她的唇上,反正要死了,本來不擅長、也缺乏勇氣和女孩子搭訕的我,在這一刻勇敢無比,再不多揩一點油,就沒機會了。我用光滑的頷骨胡亂地吻著她的唇,她醒悟過來失聲尖叫,我就咬住她的舌頭!
在掙扎中那枚該死的十字架此時又烙在了我右邊的肋骨上,我全身失力地倒在地上。我要死了,這一刻終於來了,遠處一個倒塌的電視發射塔,蒼涼的鐵架宛如我的白骨,無力地癱在這本是鬧市的荒野。那塔身上還擱著各種各樣的垃圾,不用多久,我大約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她滿臉通紅地哭了起來,死命地扯著她身上的黑袍,但馬上這笨女人就想到了我發狂的原因,正當她要蹲下來扯開我衣服取出那十字架時,我發現,我居然沒死,因為如果我死了,大約總不會再持續地痛著吧?我推開她,翻起身,指著頸骨、鎖骨和肋骨上被烙得發黑的痕跡,無奈地對她說:“為什麼?你想殺了我的話,請乾脆些好嗎?不要再這麼折磨人了。”
“對不起,我一時沒想到你不是人,我只覺得你是好人,你聆聽了我十幾個禮拜的囉唆,都沒有厭嫌,從小到大,我沒有朋友,沒人可以聽我說上一天的話……”說著,她要來取走那條項鍊。
“我是人。”我一把將她的手拍開,她不知道,那十幾個禮拜我是躲不開,躲得開的話,我保證會跑得比兔子還快。我對她說,“我是人,就這麼戴著它吧……”說到這裡,我開始平靜下來,但一平靜我又說不出話來了。
她望著我,整張俏臉紅得跟核爆前的天邊晚霞一樣,我儘管身上被多處烙傷,但想起剛才強吻她,也實在不想再說什麼,轉身向那悍馬走了過去。每走一步,那十字架就晃悠一下,我的某條肋骨就一陣鑽心地痛,還滋滋地冒起輕煙。
不過我是人,我這麼對自己說,人不會懼怕銀器。
我轟下油門時,從倒後鏡見到,她向我揮手,那嘴形,似乎是在用閩南語說:“保重。”我打了一把方向盤,繞過前方几輛殘破的汽車,在這無人的路上把油門加到底。保重?我搖了搖頭,轉動著發痛的頸骨,這個時代,已不需要保重什麼了。
天際似乎比我進入教堂以前亮堂了一些,但我想才過了十幾個禮拜,這個世界應如原來一般絕望,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有什麼變化。但隨著身邊老孫的嘮叨,我發現我錯了,這個世界,比十幾個禮拜以前,更加使人絕望。
僅僅從他口中,我就聽到了兩件可怕的事:出現了吃人的腐屍和被吸乾血的乾屍;並且這種現象已越來越普遍了。
在十幾個禮拜前,腐屍是不吃人的,只是下意識地攻擊人,也沒有聽說腐屍會餓,消化系統都爛掉了怎麼可能會餓?我想在這個廢墟的世界,我經過的地方,要比躲在地鐵超市裡的老孫多得多,但我之前也沒有碰到過什麼被吸乾血的屍體,有被核爆炸死的,被射線弄死的,變異的,就是偏偏沒有見到被吸乾血的。
老孫在核爆以前大約是企業主或是某個領導,他習慣了我的外表以後,便很喜歡告訴我該怎麼做。從我吸菸的姿勢,開車的習慣,到繞過路面障礙的路線……如果是在核爆以前,我早把這個萍水相逢的老孫踹下去了,但現在也許是經受了瑪麗亞長達十五週的嘮叨“特訓”吧,或是在這個絕望的時代,我連憤怒都懶得施捨給他吧,總之,我居然能忍受他的聒噪。
還好,不用二十分鐘,就已經到了老孫他們藏身的地點。我讓他下車,用刀在地上刻下:我去給大家找點裝備,否則到不了大使館我們都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