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第2/4 頁)
削光的樹枝放在他面前的凳上,開始動手給他醫治。家裡沒有酒精,她化了鹽水,尋來了乾淨的棉花,用棉花沾著鹽水給他擦洗傷口。她也從沒做過這事,也沒身受過這事,一切都是憑從書上接受的記憶。她儘量顯得很冷靜,只顧弄著,而不顯得手忙腳亂。傷口露出來,外部只是一條長口子,並不深,是硬傷。她儘量不去看那紅紅的肉。她沒想到一些棉花絲縷被粘在傷口上,這使她費了一番功夫去剔除。後來她不再管它,用鹽水潑過傷口,那些絲縷似乎被衝開了。她摸著他的骨頭,上下對著,感覺上骨頭是對直了。他的腿顯得很重,不聽她的手使喚。有一刻她覺得自己身上在冒汗,不由用上了一點火勁。開始擦鹽水的時候,他的身子動個不歇,她只顧洗自己的,後來他不怎麼動了,只見他的手老是神經質地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有一回她不得不把它擼開去。它退按在腿上部,還是神經質地晃著。
最後,她將他的傷口用乾淨紗布蒙上,用兩根樹枝前後紮起來作固定。扎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先的樹枝細了一點。她不作聲,顯得很內行地幹著。扎完了,她看了一會,感到自己確實很內行的。
“到底是砸的還是摔的?”她開口問。
“是我自己撞的。”他的口氣變了,“我自己”三個字說得很重。
她抬眼看他,他的眼依然朝著她。他的眼光直愣愣的,沒有表情。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他的眼盯著她,“小山子。”他用很濃重的當地蘇北口音說。
“你家住在那裡?”停了停,齊雅真又問。
他沒應聲,只顧朝她望著。看不出他的眼中是警惕還是緊張。他的神情笨拙僵硬,那雙眼白混濁的眼中總是顯著聽天由命般的無所謂。
與其同在(5)
齊雅真用眼對著他。她坐在那張小凳上,靠近著他。她的手上還沾著他的血和褲上的泥,還有麻繩線和幹了的鹽水。她有點惱怒他的反應,惱怒他那種崐傻裡巴氣的鄉下人神情。
他的眼光遊移了一下。他說:“我……他們和我打……我跑出來,我是瞎跑……”他說“跑”字,似乎還是“逃”。
齊雅真忍不信臉上露出了點笑。她不相信他的話。聽得出他在撒謊。他撒謊的時候,臉上有一種吃力裝出來的神氣。他沒說跟誰打架,像是說跟他家裡人打架。他顯然不是城裡人,從鄉下跑出來,跑到城邊上,也不是一點點路。他不可能帶傷跑這麼多的路。她想到,既然她救了他,就應該對他的一切顯得寬容,不能繼續詢問而損傷他的自尊。
“那麼,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沒得數。”他又說了一句濃重的當地蘇北話。他的身子在桌底下動了動,在桌後壁移靠得舒服些,彷彿準備就在這桌子底下一直坐下去。
齊雅真的兩間舊房,一間是客堂,燒飯吃飯活動的地方,另一間一隔二,靠坡那面東邊的半間是齊雅真的臥室,靠西的外半間堆放另碎的雜物。兩間屋各有一扇門朝向堂屋。
這天晚上,齊雅真在西半屋擱下一張鋼絲床,給小山子睡。這床是她離婚時帶出來的。離婚時她帶出來很少東西。在存款和傢俱的分割上,她偏向了存款。這樣她在那一刻可以避免搬家似地讓人看笑。這舊房裡原有一些舊傢俱,有桌子,有碗櫥,有床等。桌子和碗櫥都顯得很破舊了,一張中式大床,木料還很不錯,床寬大而上面有著掛帳框木,床前還有著踏腳板。於是帶出來的鋼絲床也變成了多餘。直到現在它才派上了用場。她把它擱起來,鋪上一層舊棉絮,又找了一條舊床單。她朝坐在桌底下的小山子看看。他顯得那麼骯髒,有這樣的床給他睡,大概是他從來沒享受過的了。
她還端水讓他洗了臉和腳。他只是聽任她忙著。從他眼裡看不出感激的眼神。她叫他去睡覺,他撐著那張小凳一跳一跳地進房,幾乎沒脫衣服,把被子一搭,就睡下了。
齊雅真躺在床上,好一會沒睡著。東西隔間的隔牆沒隔到頂,牆高與中式床框相平。站在床上就能看到那邊的窗沿。她聽著那邊呼嚕呼嚕的鼾聲,聽得很不習慣。一種新奇的興奮感消褪不下去。原先的丈夫也有鼾聲,是很輕微的鼾聲。那鼾聲使她婚後有一段時間不適應,常常惱怒地把他推醒。更氣的是他一被推醒,眼也沒睜,咕噥一句,又偏過臉去睡著了。他的睡相使她感到厭煩,總怕他再一次響起鼾來。現在牆那邊呼嚕聲很清晰地傳過來,她想著他臉上的神情和眼光。他還象是個未成年的小夥子,怎麼有這麼響的鼾聲的?她安下心來,回憶這一晚的事。她覺得自己對他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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