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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物”論
——談明代宗藩顧炎武在論及明代宗室時,曾謂:“為宗藩者大抵皆溺於富貴,妄自驕矜,不知禮義。至其貧者則遊手逐食,靡事不為,名曰天枝,實為棄物。”[1]這一針見血之論,活脫脫地勾畫出明代宗藩的臉譜。堂堂朱明王朝的“龍子鳳孫”、“天枝玉葉”,成了一錢不值的“棄物”,是很值得人們研究的。
一
每個封建王朝的開國君主,都比較注意前朝的覆亡教訓,從而採取新的措施,朱元璋像,故宮博物院藏。以確保家天下長治久安。朱元璋認為,必須加強宗藩勢力,洪武三年(1370),他大封諸王,“皆據名藩控要害,以分制海內”。[2]朱元璋對此頗自得,強調封藩關係大明江山的安危,“建藩輔,所以廣磐石之安”。[3]“封建諸子,期在藩屏帝室。”[4]“為長久之計,莫過於此。”[5]不僅如此,朱元璋還給諸王以一定的典兵之權,護衛甲士少者3000人,多者至19000人,在諸王的王國中,不僅置文官,還設武將。朱元璋宣稱:“朕封諸子頗殊古道,內設武臣,蓋欲藩屏國家,備侮御邊,閒中助王,便知時務。所以出則為將,入則為相。”[6]但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長久之計”不但沒有起到“藩屏國家”的作用,反而使明王朝背上了無法卸掉的沉重包袱。
朱元璋子孫眾多,隨著歲月的流逝,形成了一支龐大的隊伍。其人數究竟有多少,史料記載不一,考史者說法也不一。明人王鏊謂:“正德以來,天下親王三十,郡王二百十五,鎮國將軍至中尉二千七百。”[7]中尉以下的人數,王鏊未涉筆。而按明制,五世孫輔國中尉,六世以下皆奉國中尉。王鏊揮筆作上述記載的時間,當在正德年間,奉國中尉已屬滔滔皆是,不知凡幾矣。山西大同的代王,封於洪武二十五年(1392),到弘治年間,不過上百年,已生子570餘人,女300餘人。[8]洪武三年(1370)封、十一年就藩太原的晉王,至嘉靖初年,已增郡王、將軍、中尉等1851名。[9]張瀚“考宗正籍”,認為隆慶初年宗藩人數“屬籍者四萬,而存者二萬八千五百有奇”。[10]清初溫睿臨在評論明代宗藩時,曾說:“其後本支愈繁衍,遍天下幾百萬。”[11]“幾百萬”,是個概數,也顯然是個誇大了的數字。根據比較準確的記載,萬曆三十二年(1604),宗藩人數在8萬以上。[12]以此推論,迄明之亡,宗藩人數當有十多萬之眾。他們的耗費,成了封建國家的沉重負擔。以嘉靖初年為例,僅山西晉王一府便歲支祿米872300石。時人梁材在奏疏中曾不勝感慨地說:“百姓稅糧有限,而宗枝蕃衍無窮。”[13]嘉靖中葉,全國每年所供京師米計400萬石,而各處供藩府子孫的祿米,卻是853萬石,不啻一倍;山西一省存留米麥不過152萬石,而宗室祿米卻需312萬石;河南一省存留米麥84。3萬石,而宗室祿米卻需192萬石。[14]顯然,這是多麼嚴重的財政危機!
藩王們的“天潢貴胄”,多半是遊手好閒之輩;無法無天、作惡多端、窮奢極欲者,更不乏其人。明清之際的魏禧曾慨乎言之:
明季天下宗室幾百萬,所在暴橫奸宄,窮困不自賴,為非恣犯法,而南昌寧藩支子孫尤甚。崇禎末,諸宗強猾者,輒結兇黨數十人,各為群,白晝捉人子弟於市,或剝取人衣,或相牽訐訟破人產,行人不敢過其門巷,百姓相命曰“鏖神”。[15]
有的藩王,一副流氓惡棍嘴臉。早在洪武初年,封在山西不久的晉王朱,即無法無天,壞事做絕。他威逼民間子女入宮,不中意者打死,燒成灰,送出宮外;對宮女濫施酷刑,有的被割掉舌頭,有的被五花大綁,埋於雪中,活活凍死;將七至十歲的幼男閹割150多名,傷痕尚未愈,就令人運到府內,致使多名幼童死亡。[16]建文元年(1399)四月,湘王朱柏偽造寶鈔及殘虐殺人,建文帝聞訊後,降敕切責,議發兵討之。湘王公然“焚其宮室美人,已而執弓躍入火中死”。[17]永樂初年,漢王朱高煦私選各衛健士,又募兵3000人,不隸籍兵部,縱使劫掠。兵馬指揮徐野驢擒治之,朱高煦竟“手鐵瓜撾殺野驢”。[18]宣德年間,周憲王弟朱有熺“掠食生人肝腦”,[19]簡直是個披著人皮的豺狼。隆慶初年,安丘王府奉國將軍朱觀烻殺死弟婦,縱火焚其家,企圖滅口。靖江王府奉國中尉朱經訊、朱經譏以私憤持刀殺其兄朱經設,暴其屍於市,卻誣陷朱經設奸逼繼母,詭稱他倆是奉母命處死他的。而遼王朱憲的荒淫歹毒,更是駭人聽聞。史載:“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