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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市溝反而靜得出奇,壕邊的鹿碧在沉沉的夜色中像一片猙獰的魔影。 鐵絲網不時爆出點點稍縱即逝的火花,好似墓地的磷火。
突然,傳來一聲狗的慘叫,聲音很尖,如同肝膽撕裂了一般。很快便消 失了,連一點餘音都沒有。
“怎麼回事?”劉英吼叫著。他預感到可能是他珍愛的“阿迪”出了事。 一種不安的悸動使心跳立刻變得雜亂無章。
過了一會兒,司機果真拎著一條死狗走過來。 劉英一眼便認出,正是他的“阿迪”,頭無力地垂著,四隻雪白的爪子
痙攣地佝僂著。 “怎麼搞的?”一股無名火從劉英心底騰起。 “被電網電死的。” “誰讓通電的!”劉英雙手叉腰,氣惱地走來走去。 “問過了。他們說,是你讓通電的。”
“我?”劉英臉上的表情頃刻間僵住了。他似乎記起,自己是曾經說過, 內市溝電網今晚通電試試,想不到??
“還愣著幹什麼,回去!”
“這狗??” “帶回去埋了。”
劉英悶悶地坐進車裡,重重地摔上車門。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好不
容易培養起來的情緒全被破壞了。
灰色陰影
天剛矇矇亮,劉英便爬起來。 昨天,孫連仲的電報上講,增援石門的保定綏署獨立團及第 3 軍野炮營,
將於今晨降落。他想去機場舉行一個簡單的歡迎儀式,為這風雨飄搖的石門,
為那惶惶不安的市民,獻上一顆定心丸。汽車“沙沙”地碾過路面。 透過棕色紗饅望去,路邊的小樹都赤裸了,荒蕪的田野裡,幾棵孤零零
的野高粱,橫七豎八地倒伏在地上,給人一種衰敗的淒涼感。
儘管天色還早,機場卻鬧哄哄如趕廟會一般。 自正太戰役後,石門通往外埠的鐵路、公路統統被切斷,變成了名副其
實的陸地孤島。唯一能與外界溝通的只有飛機。
劉英下了車。 機場上只停著一架中航公司的客機,根本沒有增援部隊的影子。 圍著飛機黑壓壓擠著一大群人。有西裝革履的紳士,有濃妝豔抹的女流,
還有不少腦滿腸肥的商賈。這些人完全失去了平日那彬彬有禮的風度和傲岸 清高的氣派,一個個紅頭漲臉,粗魯的擠撞,惡毒的咒罵,諂媚的哀求,加 上女人的哭號,亂糟糟攪成一團。
舷梯上,一個身穿飛行服的人,正在那一片高高舉過頭頂的金條、美鈔 中選擇,誰給的優厚,便允許誰先上飛機。
劉英望著那耀武揚威的飛行員,心裡不由得湧起一股酸溜溜的妒意。這 幫喝戰爭血、發國難財的傢伙,這下可讓他們撈夠了。 劉英憤憤地回到車裡,告訴司機,馬上回去!
劉英將身子無力地仰靠在椅背上,從煙盒裡又抽出一支菸,銜在嘴裡。 埋著頭一口接一口狠狠地抽著,把自己用騰騰煙霧包繞起來。
“號外!號外!” 汽車駛進市區,報童的叫賣聲一浪高過一浪地撲進耳鼓。 他搖下車窗,示意司機開慢些。這回聽清楚了。 “請看今日《醒民日報》,大批勇士天降而來,石門防守固若金湯。” 劉英苦笑一聲。增援部隊的影子還沒見著,報紙倒先吹開了。轉念一想,
這也好,多少可以起點麻醉作用。在麻醉中死去的人,總比在清醒中死去的 人要好得多。
前面是中正路了。以往,這裡是比較繁華的街面,此時卻人跡寥寥,每 個人都步履匆匆,臉上透著不可名狀的惶惑。不倦的北風掃過街筒,地上的 爛紙、落葉被風颳得四處飛揚,遮得本來就黯淡的陽光更加失色。
沿街的商號、店鋪多數都掛著門板。馬路兩側擺著不少被褥、傢俱,“大 甩賣”、“犧牲血本”的幌子被風吹得來回飄蕩,卻極少有人間津。成群結 隊計程車兵在街上紛紛亂撞,不時傳來幾聲尖利的槍聲。
忽然,汽車猛地一個剎車。強烈的慣性使劉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一 撲,額頭險些撞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
“怎麼搞的!”劉英惱怒地吼著。
“司令,你看。” 劉英欠了欠身子,只見路中央四仰八叉地躺著一具死屍,旁邊站著三三
兩兩的圍觀者,還有幾個荷槍實彈計程車兵。一位軍官模樣的人認出了劉英的
車,走了過來。 “路上躺的什麼人?”劉英問。
“報告司令,這是附近的一個逃亡地主。您三令五申,不準外面的人進
城,他卻斗膽闖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