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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十幾天時間裡,就變成一個腰間纏著十幾萬元的木頭老闆了。他徑直從店門口走過去,在飯館裡要了菜,要了酒,又叫服務員去水文站叫降雨人來。
跟降雨人聊天,是很輕鬆的事情。
喝了半瓶白酒,他問降雨人:“你喜歡這個鎮子嗎?你喜歡我們這地方嗎?”
降雨人說:“老實話還是漂亮話?”
“老實話。”
“我喜歡這裡的山,水,河,這麼漂亮的杜鵑花,都喜歡。但我不喜歡這個鎮子。”
“當然沒有省城熱鬧了。”
“不是這個意思,怎麼說呢?這個鎮子有種……怎麼說呢?這麼說吧,好像這個鎮子總有些什麼事情是藏著掖著的,這些藏著掖著的事情,大多數人都心照不宣,連這些端盤子上酒的服務員都略知一二,但我們這樣的人永遠被隔著,永遠都不會知道。”
“難怪你是跟驅雹巫師差不多的降雨人,一下子就把這味道聞出來了。”拉加澤裡在這個鎮上兩年多,對這種氣氛當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還是你說得好,聞出這種味道,對,這個鎮子就是這樣的味道。”降雨人俯身過來,“這個破鎮子上到底有什麼巨大的秘密。”
酒喝得人頭大起來,身子與意緒都有些漂浮,但他很滿意地聽見自己口齒十分清楚地說:“我是鋼牙。”
這時,老王慢慢踱進了酒店,帶著他故作陰沉的警察表情,說:“喝酒呢,”
“你也來上一杯。”
老王有些喘不上氣來,說:“這花香弄得我更喘不上氣來,不敢喝了。”老王眼裡跟臉上的警察表情消失了,又是那個時時被哮喘與肺氣腫折磨的老頭子了。
即便如此,拉加澤裡內心並不可憐他,而是帶點挑釁意味地說:“他聞出了這鎮子的味道。”
老王的眼光又變得警惕了:“什麼味道?”
降雨人不想說,但老王又逼問了一句,降雨人這才開口:“老是搞秘密勾當的味道。”
老王問拉加澤裡:“小子,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老王坐一下,端起降雨人面前的酒杯,一口乾了,一字一頓地說:“朋友,有些從上面下來的人總愛說三道四,也許十天半月就會離開,也許呆上一年兩年,這個我不管,我只想勸你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胡說八道。”
《空山3》輕雷 十四(1)
李老闆在鎮上消失已經十多天了。
他是這個鎮子最老資格的居民,有檢查站那一天,就有了他的茶館。之後才是旅店飯館加油站。他一走十多天沒有一點訊息,於是,謠言四起。大家沒事可幹,就議論他的事情。他留在店裡的話是去一趟城裡。大家首先就猜他去的縣城、州府還是省城——至少沒有人猜他是去了首都北京。大家的種種猜測還跟他神秘的經歷有關。據說這個人讀了很多書,因此把自己讀成了右派,勞改了二十多年。有人說,他出生在大城市很有錢很有錢的人家。有人說,他在城裡有漂亮老婆。坐牢前有一個,坐牢後,又有一個。也有人說,他就是孤身一人。勞改那麼多年,幾番死去活來,男人的武功全廢。就這麼有一天是一天地活著,掙錢,掙很多錢,都不知花在什麼地方。木頭老闆們在他茶館裡賭錢,再大的賭注,他都抱著碧綠的茶葉浮浮沉沉的大杯子,一臉落寞地坐在窗前。喝酒,也是很少一點。有時,鎮上各色人等唱卡拉OK,旅館裡的女服務員塗了口紅,換了衣服過來陪酒調笑,他也安然坐在哪裡,面色平靜,偶爾唱上曲,還是用外國語演唱。唱《紅河谷》用英語,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用俄語。但從不喜形於色,從不讓那些嘴唇腥紅的小姐坐在自己的腿上,更不去*她們飽滿的屁股與乳房。
李老闆不在,激起的只是別人的豐富想像。對拉加澤裡而言,李老闆是他的財神。他不能像神靈一樣剛剛顯現真容就從眼前幻化掉了。
拉加澤裡坐在店裡,卻心神不寧。每有車在鎮上停下,他都以為是李老闆回來了。可從車上下來的都不是他盼望的熟悉身影。晚上他都睡在床上了,豎起的耳朵又聽到了有汽車停下。他披衣起來,站在門口,那輛停下的汽車重新發動,從他面前轟轟駛過。強烈的光柱照亮了鎮子,隨即,又沉入了比被照亮前更深的黑暗。
只有檢查站上,一扇扇窗戶上都相繼亮起了燈光。
沒人想到,被撞傷的檢查站長羅爾依回來了!他是搭昨天半夜那輛卡車回來的。天亮不久,他已經腦袋上纏著繃帶,胳膊下架著柺杖在鎮上走了兩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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