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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要結婚的多,這現象也司空見慣。剛恢復作業的法院尚有大多的老怨案來不及處理,不想再製造新的麻煩!他這才終於解脫了這場婚姻。他向倩承認葬送了她的青春,不光是毛主席的文革,他也有責任,可這對於喪失的青春也無法補償,幸虧倩的父親歷史反革命加特務”案也不了了之,她好歹也從農村回到了老父身邊。
他收到過陸的一封信,信中說:「山上那許多好樹都砍掉了,何在於這根朽木。”陸回絕了分給他的新設立的地區黨紀律檢查委員會主任的職務,還說就此退休,要在山裡蓋楝房子養老。
又過了一年,他有個去南方出差的機會,特地繞道去看望曾經庇護過他的這位恩人。他先到的縣城,他老同學融還住在那草屋裡。其間修敲過一回,可換過的稻草屋頂又該換了。融還添了個兒子,縣城裡計畫生育管得沒都市那麼嚴,戶籍別一也都是老熟人!融好歹來了二十年了,老婆又是本地人,拖了一陣子小孩的戶口還是給上了。融依然當他那農科技術員,他老婆也還在城關的合作社鋪子裡賣雜貨,想調到家背後小街上的百貨店,好就近照顧家裡的兩個小孩,給管事的幹部送的禮不夠,終於沒辦成。融的話更少了,同他默默相對的時間很長。
從縣城的班車來到那小鎮,這種農村的公共汽車也還老樣子,下車的沒完上車的便一擁而上。車開走了,他沒進小街,也沒去學校,怕碰上熟人拖去吃飯甚麼的一時脫不了身,去一家不去另一家也不好,心想拖來拖去還不得弄上一兩天。他站在場上張望,看有沒有個熟人好問問陸現今蓋的屋在哪裡。
“喲——”木器生產合作社的一個後生嘴上叼的根菸卷,認出了他,過來了,握個手。他們早先民兵集訓一起打過靶,也喝過酒侃過大山混得蠻熟,這會兒沒準當上個小幹部了,倒沒拉他去家吃飯的意思,只說待會兒上木器社坐坐去。他在此不過寄居,人走茶涼,還就是個外鄉人。
他問明瞭陸的新屋在河那邊山衝裡的煤喜後山,過了河還有七八里地,且得走一陣。融告訴他說縣裡的幹部都傳聞陸發了瘋,在山裡蓋了個茅廬,吃素煉丹行黃老之道,求長生不老呢。上面,更高層,陸的那些官復原職或提升高就的老同志們,都認為無疑是革命意志衰退,這又是他進山見到陸之後陸告訴他的。
“不想再弄髒了我的手,這總可以吧,茅舍紫竹園,種菜讀文章,不像你還年輕,我老啦,這輩子就這樣交代了。”陸對他這樣說。
陸住的當然並非茅舍,而是一楝外面看來並不起眼的磚瓦房,不登上煤雲後的山崗看不見。陸領了一筆老幹部退休安置費,自己設計監工,當地農民蓋的。屋內是青石板地面,臥室裡有一塊石板可以掀開,是個暗道的入口,通到溪流邊的小柴屋裡,溪流那邊便是松林。陸總算保全了自己,也還隨時想到可能的暗算,這也是他畢生的經驗吧?
堂屋的牆腳嵌的是一塊殘碑,從山頂上的破廟廢墟里叫農民抬來的,字跡殘缺不全,大致可以讀出建廟的那和尚的身世和心跡:一位落魄秀才參加了長毛造反,那大平天國也是企圖在地上建立個烏托邦,內鬨與殘殺導至失敗,之後出家在此。臥室裡堆了不少書,有當時內部出版供黨內高幹參考的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自述》和三卷本的《戴高樂將軍回憶錄》,也有線裝的《本草綱要》,不知是那年間的版本,還有剛重新再版的古詩詞。
“想寫點甚麼,題目倒是有了,《山中人日誌》,這題目怎彎.就不知能不能寫出來,”陸說。
他和陸都笑了,這份默契就是他同陸的交情,那些年所以得到陸庇護的緣故吧。
“去弄幾個菜來下酒!”
陸例並非吃素,領他去煤礦的食堂。山崗下豎起的電動絞車架是煤井出口,有好幾排工房。正是傍晚下工的時候,竹棚子蓋的大食堂裡,礦工們都拿著大碗在打菜飯的視窗排隊,陸進伙房去了。突然有個女聲叫:“老師!”
排在一身煤灰的漢子們當中一個轉過身來的年輕女人,他立刻認出來是他學生孫惠蓉!穿的農婦的大褂子,可那眉眼嬌美的模樣卻還未變,只不過臉盤和身上都變得渾圓了,那麼高興迎上前來。
“你怎麼在這裡?”
他也止不住驚宣口,剛要上前,陸從伙房裡出來了,推了他肩膀一把,命令道:「走!”
他不由自主聽從了,也因為以前”直在陸的庇護下,也成了習慣。可他還是回過頭來,看了這姑娘一眼,那明顯的慌張失措失望和屈辱盡在那雙變得更加深黑的眼睛裡,嘴微微開張,喃吶想要說甚麼,卻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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