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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過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倩帶來了未婚的證明,是她所在的公社開出的,就是說,來之前便想好了。公社的幹部他都認識,無須再出示甚麼證件。他們各自在表格上籤個名,填上出生年月日,由文書蓋個章,交了五分錢的紙張費,只花了一分鐘便手續齊備。
經過肉鋪,半片豬肉掛在鐵鉤上,他要下個大肘子。這鄉里買肉不用肉票,出產也豐富!通常倒是餓不死人。可「大躍進”那幾年,也是黨的一聲號令,連口糧都交了公,有的村子整村都餓死了。鄉里人也就學乖了,家家菜園子裡都種點芝麻或油菜籽好榨油,家家養豬,吃的是自家的鹹肉,缺的是錢。他說,往後我們也養豬吧,倩白了他一眼,沒明白這玩笑。
新婚的日子還是快活的,他生上炭爐子,等煙散盡,把炭火通紅的爐子搬進屋裡,墩上一大鍋肘子。倩開始輕聲唱歌,是文革前的老歌。他鼓動倩放聲唱,也跟著應和。倩居然有個好嗓子,音色挺亮,這可是個發現。倩笑了笑說:「我練過聲,是女高音。”
“真的?”他興奮起來。
“這算得了甚麼?”倩懶洋洋的,那聲音也甜美。
“不,這很重要,有你這歌聲日子就過得了!”
這就是他們相通之處。他說:「倩,好好唱一個!”
“要聽甚麼?你點吧,”倩有些得意,頭偏側一邊,也嫵媚了。
“那就唱個義大利民歌一重歸索達託一吧!”
“那是男音高的歌。”
“唱個*茶花女*中的一飲酒歌一!”
“那歌詞人聽見不好,”倩還在猶豫。
“這鄉下,不要緊,誰懂呀?你也可以不唱歌詞,”他說。
倩站起來,吸了口氣,卻又打住,說:「還是別唱那些外國歌吧。”
他”時想不出來有甚麼可唱的。
“那就唱個早先的民歌一三十里鋪一!”倩說。
聲音抒發出來,倩眼神也放光了。窗外來了一堆小孩子—跟著又來了幾個婦人。歌聲終止了,窗外一聲感嘆:“唱得幾好啊!”
說這話的是毛妹,夾在其中。婦人們也就七嘴八舌:
“新娘子從哪來呀?”
“要住些日子吧?”
“可就別走啦!”
“孃家在哪裡呀?”
他開了門,乾脆請眾人進屋裡來,介紹道:“這是我老婆!”
眾人卻只堵在房門口不肯進來,他於是拿出在鎮上買好的一大包硬塊水果糖,散結大家,說:“革命化嘛,新事新辦,我結婚啦!”
他就勢帶領倩去生產大隊黨支部書記生產隊長會計各家照了個面,一群吃著糖果的小兒跟在後邊。有婦人家說:「還不快捉只老母雞去!”
有的要給雞蛋,有的老人家也照呼這:“吃菜就上我家園子裡來摘!”
“說得都好聽,隨後給錢,不要,不要—推推就就,也還會收下。不可以賒欠人情,但人情也還就有,我在這裡不算外人啦!”他對倩說,頗為得意,又說,「就憑你這副好嗓子,這鄉里哪個學校不歡迎?你來用不著雨天烈日兩腿子泥,長年泡在水田裡,歌當然就唱給我聽。”
有這日子就該知足而常樂,一夜盡歡。倩不像林那麼炙熱,那麼纏綿!那麼貪戀,那麼嬌美,可他擁抱的是他自己合法的妻子。不用擔心,不必顧忌隔牆有耳,不怕窗外窺探,這做人起碼的幸福。聽著頭頂屋瓦上一片風雨聲,他想,明天雨停了,帶倩去山裡玩玩。
……
八
43
“你不過是用我,這不是愛。”情躺在床上,毫無表情,說得很清楚。
他臨窗坐在桌前,放下手中的筆,回過頭來。他好幾年沒寫過甚麼了,除了應付審查,抄過幾天語錄,那還是逃出農場之前。
他們去山裡轉了大半天,回來的路上下起雨來混身淋溼了。房裡生了炭火,竹籠罩上烘的溼衣服熱氣蒸蒸。
他起身坐到床沿,倩仰面在被子裡,眼睜睜的。
“說甚麼呢?”他沒有觸動她。
“你葬送了我這一生,”倩說,依然仰面不看他。
這話刺痛了他,一時不知說甚麼是好,鄧坐著。
在山邊那山窪裡倩當時還好好的,滿有興致大聲唱歌來著。他跑到很遠的坡地上!枯黃的草叢遠近都不見人,叫倩放聲高唱,明亮的嗓音掠過山窪,風送來隱約的�響。長滿荒草和灌叢的山坡下,收割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