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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
“一傷寒論一,你懂嗎?”老人聲音透出鄙夷。
“老人家是中醫?”他換個語調,以示尊重。
老人這才讓他拿過書去。這沒標點的古代醫書印在灰黃而光滑的竹紙上,想必是前清的版本,蟲蛀的洞眼之間紅筆圈點和蠅頭小楷的批註,用的還是硃砂,不說是祖上也大概是老人自己早年留下的筆跡。他小心翼翼把這本寶書雙手奉還,也許是他這恭敬的態度打動了老者,便招呼屋裡的女人:「給這位同志搬個凳子,倒碗茶!”
老人聲音還洪亮,長年勞動的緣故,也許懂中醫善於保養。
“不用客氣了。”他在劈柴的樹墩上坐下。
一個上了年紀卻還壯實的女人,也不知是老人的兒媳還是續絃的老伴,從堂屋裡出來,給他拿來個條凳,又提把大陶壺,倒了一滿碗飄著大葉子的熱茶。他道了謝,接過碗捧在手上,對面滿目青山,杉樹梢在風中無聲搖曳。
“這位同志從哪裡來?”
“從鎮上,公社裡來。”他回答道。
“是下放幹部吧?”
他點點頭,笑著問:「看得出來一.”
“總歸不是本地人,從省裡還是地區來的?”老人進一步問。
“原先在北京。”他乾脆說明了。
這回是老人點點頭,不再問了。
“不走啦,就在這裡落戶啦!”
他用玩笑的語調,通常田間休息時農民們問起他都這語氣,免得多加解釋,最多加句山青水秀,幾好的地方呀!同顯然有學識的老人這話也不用說。
“老人家是本地人?”他問。
“多少代啦,世界再繁華好不過家鄉這塊土,”老人感慨道,「我也去過北京。”
這他倒並不奇怪,信口問:「哪年呀?”
“啊,有年頭了,還是民國,在北京讀的大學,民國十七年。”
“可不是。”他算了算,照公曆該四十多年前了。
“那時候教授時髦的穿西服,戴禮帽,提個文明棍,坐的黃包車來上課!”
如今教授不是掃街就是洗廁所,但這話他沒說。
老人說是考上官派留日的公費生,還有東京帝國大學的畢業證重日,這他也毫不懷疑。他想知道的是老人怎麼又回到這山裡?可又不便直問,便轉個彎子:「老人家學的是醫?”
老人沒有回答,眯眼仰望對面在山風中搖曳的樹林,又似乎在曬太陽。他想這就是他的歸宿,學點中醫,也好給鄉里人看看病,一種生存之道。再娶個村姑生孩子,老來也有個照應,等做不動農活了就曬曬太陽,看看醫書作為消遣。
夜裡,他給倩寫了一封信,告訴她已經到農村落戶了,也可以說是水久的下落,而且有間土屋。她要是同意和他一起生活的話,他們立刻可以有個自己的窩。他工資目前還照領,再說她大學畢業也有工資,兩人加在一起在這鄉里就很寬裕,可以安心過上人的日子,他特別把人字寫得大而工整,信紙上下格子都佔滿。他希望她認真考慮,給個明確的回答。也還寫道,這農村的小學準備復課,計劃要改為中學,停了幾年課的這些孩子再讀書可不就到了上中學的年齡,也得有一兩位能教中學的教員,她來可以教書,學校總還是要辦的。信山人唯獨沒有談到愛情,但他寫這些的時候充滿至幅感,重新看到了希望,這希望只需倩也同意,這希望又如此現實,他們兩人便可實現。他甚至很激動!這亂世也還能找到一塊安身之地,只要她也肯同他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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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那棵老棗樹葉子落光了,光禿禿帶刺的技啞戳向鉛灰的天,另一棵是烏柏,還剩下最後幾片紫紅的葉子在細枝頭上顫動不已。初麼一,他收到了倩的回信,說她那農村小學校放寒假就動身來看他,信寫得很簡短,寥寥數語,字跡工整,剛過半莧,信裡沒一句話談到要同他生活在一起,但終於決定來,想必也就深思過了。他看到了希望,把希望繼而變成切實的計劃。
晚稻收割曬了,場場了,儲存到生產隊的糧倉裡。田裡的水放乾,用作綠肥的草籽撒下,就等開春再犁地育秧。田裡一年的活計忙完了,農民們都在做自家的事,上山裡砍柴,修整豬圈,打土牆蓋屋的多半是為娶親或是兄弟分家,他也該做些準備迎接倩。但他這屋土打的牆得過了夏天乾透了才能抹石灰刷白,除了把門窗框子邊和椽子上透風的縫隙堵點泥巴,也就沒甚麼可乾的。倩來自然是在這屋裡和他同床就寢,鄉里人眼裡就得結婚,他得先放出風聲,讓村裡知道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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