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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你不可能懂得她的痛苦,一個過早成為女人遭到強姦的女人的痛苦,你要的只是性享受。
你說你愛她,正因為愛她才不可能強姦她,你痛恨暴力。
她又說,就要你哭出來,哭出來你才更真實,她又變得溫柔體貼,不斷撫摸你,渾身上下。
一個十足的女人,你說。不,一個淫蕩的女人,她說。你說不,她是個好女人。她說不,你不知道,待長了你就會討厭她。她過不了正經女人那日子,得不到滿足,可她很想同你生活在一起,但是不可能。又說你得原諒她這樣神經貿,她不是不希望生活得安安穩穩,可沒有人能給她帶來那種安適與平和,你也不會娶她這樣的女人,只不過在她身上找尋你想得而尚未得到的享樂。
你說你害怕婚姻,害怕再受女人制約。你有過妻子,已經懂得婚姻是怎麼回事,山口由對於你比甚麼都更可貴,可你止不住愛她。她說她也不能當你的情人,你顯然有女人,沒有她你也會找到別的女人,說實在的,你很溫柔,也比較誠實,說的是比較,這並不是誇獎。你說她也是個很可愛的女人。但是不是對所有的男人,她說,她喜歡你所以才給,你也給予了它許多,這很平等。還說她過早懂得男人,已經不存幻想,這世界就這麼現實,她是她老闆的情婦,可他得回去同妻子兒女過週末,她作為情婦,也只是週末以外陪他出差,而他也需要她同中國做買賣。
她那濃厚的胸音肉質直率,可以感觸得到,如同她厚碩的肉體,牽動你的慾望,勾起你的回憶和對痛苦的回味,令這種回味也充滿性感—變得可以忍受。她的聲音不斷牽動你,彷彿依然在你耳邊低聲絮語,給你她的體溫,伴隨她身體的氣味,你備受壓抑的慾望藉她得以傾洩,這講述帶來的不只是痛苦,也有快感。你就需要同她講述不停,去追索那許多記憶,遺忘了的細節竟紛至沓來,越益分明。
眼前的中國銀行大廈從上到下的玻璃,如同鏡面,映出藍天上一絲絲白雲,這三角形建築一邊薄得像刀刃,被香港人說成是插在市中心的一把菜刀,敗壞了風水。邊上另一座某財團的大廈裝上些莫名其妙的鋼鐵器械,徒然與之抗衡,也是香港人的方式。立法局那楝伊麗莎白時代的府邸,圍在大廈群中毫不起眼,正是這即將結束的時代的象徵。
立法局邊上,立著女皇銅像的花園廣場人頭一動,噴水池邊廊里人行道上,一圈圈一簇簇連馬路當中都擠滿人。你以為遇上了甚麼集會或示威,可人們有說有笑,地上到處攤開的食物,還有手提錄音機,放的是流行音樂,就差跳舞了。
你下到街上,路邊有家電影院,看都沒看放的甚麼影片買張票便進去了。你需要在黑暗中獨處,沉緬在對她的思念中。一部無聊的港式鬧劇,合上眼,聽不大懂的粵語讓你正好打盹。靠椅寬軟舒適,兩腿伸展。你慶幸居然贏得了表述的自由,再也無所顧忌,講你自己要說的話,寫你要寫的東西。也許,如她所說,得把這些都寫出來,對你自己作一番回顧。你應該以一雙超然的目光俯視你自己,一個人,或是一隻有意識的動物,一頭困獸在人世叢林。
你無可抱怨,享受生命,當然也付出了代價,又有甚麼是無償的?除了謊言一和屁話。你應該把你的經歷訴諸文字,留下你生命的痕跡,也就如同射出的精液,褻瀆這個世界豈不也給你帶來快感?它壓迫了你,你如此回報,再公平不過。
沒有怨恨。馬格麗特,你怨恨嗎?你問她怨恨你嗎?她搖搖頭,伏在你小腹上。你撫弄她蓬鬆的柔發,讓她囁吮你。她說是你的奴隸,而你是她主人,她就屬於你。你不如她慷慨,總在攫取。你應該歸於平和,以平常心看待這世界,也包括你自己。世界原本如此,也還如此繼續下去。一個人如此渺小,能做的無非是如此這般表述一番。
……
四
17
一個剪裁得規規矩矩的新社會,嶄新光亮,人人也都是光榮的勞動者,從赤腳種田的農民到澡堂裡替人修腳繭子的,都納入到各種單位裡!全都組織起來為人民服務,幹得出色便選為先進模範,見報表彰。沒有閒人!也不許可行乞和賣淫,都按定量分配口糧,一碗飯也不會浪費。都消除利己之心,都靠工資或工分為生。一切歸社會公有,也包括每個勞動者,都嚴加管理,弄得天衣無縫,歹徒都無可逃遁,除了槍斃了的全都進了監牢,或押到農場勞動改造,紅旗飄飄,人類理想的天國雖然只是初級階段就這樣實現了。
新人也製造出來,一個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