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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來,從地底下爬出來,用白刃戰的進攻方式消滅那些膽敢留下來過夜的敵人。因此德國人懼怕黑夜。
但是普魯日尼科夫同薩里尼科夫是白天出去弄子彈。他們匍匐前進,磚頭擦破了面頰,灰塵鑽進了喉嚨,腐爛屍體的惡臭衝進了鼻子,緊縮著的脊背時刻都等待著衝鋒槍子彈的掃射。每一瞬間在這裡都可能成為生命的終點,而每一個不慎的動作都會加速這一瞬間的到來。因此,他們一點點地往前爬,每一次只爬幾步,而且是按順序地爬,在爬之前先屏住呼吸仔細地聽聽動靜。要塞在爆炸聲、衝鋒槍的喧囂聲、火焰的怒吼聲中顫抖不已,然而這裡,他們匍匐的地方,暫時倒很平靜。
無數的彈坑救了他們:可以在坑底休息一下,清醒清醒,為下一步的前進積蓄力量。他們每爬一步都感覺到每一毫米距離的艱難。
薩里尼科夫是第二個爬進彈坑裡的,坑底依然滯留著令人窒息的硝煙氣味。普魯日尼科夫已經坐在坑底的沙子上,摘掉了被太陽曬得炙熱的鋼盔。
“我要結婚,”薩里尼科夫坐到普魯日尼科夫身旁呼哧著說,“如果我活著回來,我一定結婚。先前沒有結婚可真是傻瓜一個。你知道嗎,曾有人給我做過媒呢……”
一個鮮明的陰影落在普魯日尼科夫臉上,他正感到奇怪,哪兒來的影子,只聽得:“哈里特!①”(注:①德語音譯,意思是“站住!”)
一梭子衝鋒槍子彈從頭頂上掠過:坑坡上站著一個德國兵。他站在離他們兩步遠的地方。沓魯日尼科夫慢騰騰地站了起來,他極其清晰地看到那袖子捲到拐肘的兩手,那灰綠色的、沾滿了磚灰的、領口繫著兩個紐子的軍衣,那直接指向他心臟的衝鋒槍的黑洞洞的槍口。他倆都緩緩地站了起來,而他們的衝鋒槍留在了腳旁,留在坑底上。同樣,他們也緩慢地,象在夢中似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
德國兵站在他們的上方,端著衝鋒槍指向他們,臉上露出了獰笑:他年輕、肥胖、鬍子颳得精光,現在只要他一扳槍機,一股火流就會射進胸膛,那麼他們就將永遠滯留在這兒,在這個彈坑裡。普魯日尼科夫這時已感覺到這些子彈,感覺到它們如何折斷骨頭和濺著鮮血鑽進他的身軀。他的心怦怦直跳,喉嚨卡住了似的,於是他難看地伸了伸脖頸,打了一個很響的嗝,德國兵揚聲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很響,很自信:是勝利者的笑聲。他左手脫開衝鋒槍,用食指招呼他們向他那裡走。於是他們那緊張的、眨也不眨的眼睛緊盯著衝鋒槍的槍口,順從地往上爬去,時而滑下去,相互碰在一起。德國兵依然在哈哈地笑,用食指招示他們爬出彈坑。
“來啦,”薩里尼科夫氣喘吁吁地嘟囔著,“來啦,來啦。”
他趕在普魯日尼科夫前頭,當半個身子探出彈坑的時候,他摹地撲倒在坑沿上,抓住德國兵的雙腳拼命往自己跟前拖。長長的一梭子衝鋒槍子彈射向了天空,德國兵和薩里尼科夫一起滾了下去,普魯日尼科夫猛聽得薩里尼科夫拼命地喊:“快跑,中尉!快跑!快跑!快跑!。”
他還聽到腳步聲。普魯日尼科夫竄到坑沿上,看見一些德國兵正朝喊聲這邊衝來,他拔腿就跑。一排排子彈射進地裡,把他腳旁的磚頭打得粉碎,可他仍然在不停地跑,邁過一個個屍體,東奔西突。這時他覺得自己那蟋縮著的、使勁彎下去的脊背變得極其龐大、膨脹,不是把他自己同德國人、同子彈遮擋了開來,而是阻隔了他自己對生還的希望。子彈時而落到右面,時而落到左面,時而又落到前面,張著大嘴呼哧直喘的普魯日尼科夫,也就時而往右跑,時而往左奔,除了子彈所濺起的一股股噴泉,什麼也看不見。德國兵根本沒有想去追他,而是捧腹大笑,用一梭子又一梭子衝鋒槍子彈驅趕著他兜圈子。於是這個衣衫襤樓的、汙穢不堪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人,一會兒跑,一會兒倒下,一會兒爬,一會兒哭,接著又跑,被驅趕著,陷在扇形火力網的無形的圍牆中。德國人不急於停止這種開心的把戲,儘量使子彈不打中普魯日尼科夫,把這種圍獵的時間拉長,以便有笑料向那些沒有親眼目睹這種場面的人們盡情講述。
另外兩個德國兵卻在彈坑裡慢條斯理地和重實地打擊薩里尼科夫。薩里尼科夫早就停止了喊叫,只是嗓子呼呼作響,而他們則象搗錘似地有節奏地用槍托輪番猛擊。薩里尼科夫的嘴和耳朵都流出了鮮血,他蜷縮一團,老是想用不聽使喚的兩手去掩住腦袋。
火力圈漸漸縮小了,但普魯日尼科夫還在裡面東奔西突,他依然不相信自己是在彈丸之地兜圈子,依然期待著什麼。放在衣袋裡的手槍,不住地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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