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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失(是)什(士)兵!”德國兵大聲說道,“不失什兵,不失(是)國防軍。”
“大有文章,”准尉深有所思他說,“莫非他是看守我們被俘人員的?”
米拉把問話翻譯了過去。德國兵聽著,時而點點頭,等米拉話一停,他就說個沒完。
“看守俘虜的是另外一些人,”姑娘遲疑地翻譯說,“他們奉命守衛的是要塞的出入關口。他們是哨兵。他是真正的德國人,攻打要塞的是四十五軍的奧地利人,元首的同鄉。他是個工人,四月份被徵……”
“我說了嘛,他是工人!”准尉滿意他說道。
“既然他是工人,無產階級,那他為什麼來打我們……”普魯日尼科夫停頓了片刻,揮了一下手,“算了,關於這一點,不必問啦。問問他,要塞裡有沒有作戰部隊,是不是已經調走了。”
“‘作戰部隊’——用德語怎麼說?”
“那——我不知道……你就問有沒有士兵好了。”
米拉一面尋思字眼,一面開始翻譯。德國兵仰著臉聚精會神地聽著。好幾次他都反覆地問問清楚,隨後便呱啦呱啦地講,喋喋不休,時而指指胸前,時而模仿衝鋒槍手:“突一突一突!……”
“要塞裡鎮守著作戰部隊:工兵、衝鋒槍手、火焰噴射器手。一旦發現俄國人,立刻調他們去攻打:有這樣的命令。但他不是士兵,他屬於巡邏隊,他從來沒有向人們開過槍。”
德國兵又比比劃劃、喋喋不休地說了些什麼。後來他突然向赫里斯嘉·雅諾夫娜欣然一指,接著從皺巴巴的上衣的口袋裡不慌不忙地、嚴肅地摸出了用汽車內胎的橡皮做的一個黑包。他從包裡掏出四張照片,放到了桌子上。
“孩子,”赫里斯嘉大嬸嘆了口氣,“他讓我們看看他的孩子。”
“金捷爾(德語:孩子)!”德國人大聲說,“厄(我)的金捷爾,德拉伊(德語:三個)!”
於是他驕做地指了指自己那普普通通的狹窄的胸部:他的手已不哆嗦了。
米拉和赫里斯嘉大嬸在細看照片,向俘虜婆婆媽媽地詢問一些在婦女們看來是屬於至關重要的事情:關於孩子、麵包、健康、學習成績、傷風、早點、夾克衫。男人們坐在一旁尋思著,這種和睦友好的談話結束以後,該怎麼處置他。准尉眼睛抬也沒抬地說道:“這事只好勞駕您了,中尉同志,我的腳不方便。放走他是很危險的:他知道通往我們這裡的路。”
普魯日尼科夫點了點頭。他的心突然發痛了起來,難以忍受,他第一次感到十分懊侮,沒有在重新給衝鋒槍裝好了子彈的當時就把這個德國兵打死。這直接引起他周身不適,好象到現在他連個劊子手也當不了。
“只好有勞你了,對不起,”准尉負疚他說,“我的腳,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普魯日尼科夫急忙打斷他的話,“當時我的子彈卡殼了……”
他猛地收住了話頭,站起身來,端起衝鋒槍: “柯姆!”
甚至在冒煙的小油燈的幽暗燈光下也能明顯看出,這個德國兵的臉色怎樣變了。他臉變得煞白,背更駝了,慌慌忙忙收拾照片。可是手不聽使喚,哆嗦得歷害,手指都彎曲不了,因此照片老是滑落到桌子上。
“符爾維爾茨①!”(“符爾維爾茨”:德語音譯,意思是“往前走!”)普魯日尼科夫一面擺弄衝鋒槍,一面喊道。
他覺得再過片刻自己就不會有決心了。他已不再忍心看這雙忙亂的、顫抖的手了。
“符爾維爾茨!”
德國兵在桌旁躊躇了一下,接著就緩慢地向洞孔走去。
“他忘記拿照片啦!”赫里斯嘉大嬸焦急他說,“等一等。”
她拖著自己那浮腫的兩腿,趔趄地趕上了德國兵,親自把照片塞進了他的上衣口袋裡。德國兵站著,搖搖晃晃,呆滯地凝視著自己的前方。
“柯姆!”普魯日尼科夫用槍托捅了俘虜一下。
他倆都明白要去幹什麼。德國兵拖著沉重的兩腿東倒西歪地走著,兩手抖得厲害,老是去扯皺巴巴的軍衣的衣襟。他的脊背突然被汗水溼透了,出現了漸漸擴大的晦暗的汗斑,於是他的背後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汗臭味。
普魯日尼科夫要把他帶去槍斃。帶到地面上去,用衝鋒槍直接朝這個突然汗溼了的駝背上猛射。朝這個保護過三個孩子的人的脊背猛射。誠然,這個德國人本不想打仗,不是自己樂意來到這些可怕的、散發著硝煙、灰塵和腐屍臭氣的廢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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