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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靈運除山水詩以外的作品,主要是擬古的樂府詩,成就不高。倒是模仿南方民歌風格的二首《東陽溪中贈答》比較值得注意。
可憐誰家婦,緣溪洗素足。明月在雲間,迢迢不可得。
這是第一首,語言淺切委婉,後二句的比喻非常漂亮。從東晉孫綽、王獻之等人開始,文人模仿南方民歌的現象就零零星星地出現,經過鮑照到齊梁,成為一時之盛。
謝氏宗族中有文名的很多,除謝靈運外,謝惠連、謝莊,均是當日文壇上的重要人物。他們也有詩名,而以二篇工於寫景狀物的小賦最負盛譽——謝惠連的《雪賦》,謝莊的《月賦》。《雪賦》假託司馬相如與梁孝王的對話,描摹雪景。“聯翩飛灑,徘徊委積。始緣甍而冒棟,終開簾而入隙;初便娟於墀廡,末縈盈於帷席。……眄隰則萬頃同縞,瞻山則千巖俱白。”寫得很細緻,“聯翩”、“徘徊”、“便娟”、“縈盈”這些摹態詞,都選得比較精當,能夠表現飛雪的狀態,並且有聲音之美。《月賦》也是假託王粲與曹植的對話,以描摹月景。
比較前者,語言更為工麗,並且把朦朧悠渺的月色與惆悵的情緒相互滲透,達到了較好的抒情效果。像“白露曖空,素月流天”,這樣的句子可謂極錘鍊之工。又如下一節:
若夫氣霽地表,雲斂天末;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於江瀨;升清質之悠悠,降澄輝之藹藹。列宿掩縟,長河韜映;柔祇雪凝,圓靈水鏡;連觀霜縞,周除冰淨。
寫月中世界,如此晶瑩剔透、空明澄虛,真可令人消釋煩慮,心志清寧。總之,從這樣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南朝文學對美的追求,以及語言表現能力的進一步發展。
顏延之(384—456)字延年,琅琊臨沂(今屬山東)人。
先仕於晉,入宋後官至光祿大夫,故又稱顏光祿。他為人好酒疏誕,不肯曲阿權要。兒子顏竣做了大官,他也很討厭。顏詩現存的大多數是應酬唱和之作及擬古樂府,這一類詩習慣上是顯示學問才華的,顏延之似乎更突出。語言艱深,喜鋪陳,重藻飾,且好用典故和對仗句式,因此形成繁密深重、華美典雅的風格,鮑照譏之為“若鋪錦列繡,亦雕繪滿眼”(《宋書》本傳)。這是自陸機、潘岳以來詩歌修辭化傾向的極端發展。其中時或有些較美的景句,如“庭昏見野陰,山明望松雪”(《贈王太常》),頗有油畫般色彩凝厚的特點。但在感情比較強烈的場合,他的詩歌的面貌會有所不同。
東晉末,顏延之奉使去北方,往返途中作有《北使洛》和《還至梁城作》二詩,雖說也是用辭深雅,但並無堆垛之病,描繪北方的殘破景象,抒發心中悲愴之情,真摯感人。“陰風振涼野,飛雲瞀窮天”,“故國多喬木,空城凝寒雲”,情景都很深沉,不多讓人。《五君詠》尤為變調。詩詠“竹林七賢”中除山濤、王戎外的五人(因二人依附晉室而得富貴),實以自抒胸懷,文辭質樸簡練,風調激切剛勁。如《嵇中散》:
中散不偶世,本自餐霞人。形解驗默仙,吐論知凝神。
立俗忤流議,尋山洽隱淪。鸞翮有時鎩,龍性誰能馴!
詩寫出嵇康的人格,也寫出自己的志趣。結末振響,意氣慷慨。
鮑照(約414—466)字明遠,祖籍上黨,後遷於東海(今江蘇漣水附近)。他與謝靈運、顏延之並稱為“元嘉三大家”,但生平遭遇及文學創作與二人有很大不同。鮑照出身寒微,自稱“家世貧賤”,是“負鍤下農”(《謝秣陵令表》)。二十多歲時,他在臨川王劉義慶門下,因獻詩被賞識,擢為王國侍郎。以後擔任過太學博士及縣令等低階官職。最後任臨海王劉子頊參軍,在劉子頊舉兵叛亂失敗時,死於亂軍中。世人因此稱他為鮑參軍。有《鮑參軍集》。儘管鮑照“才秀人微,取湮當代”(《詩品》語),但他的文學作品的價值,卻越來越受後人重視,以至被推舉為劉宋時代成就最高的作者。
鮑照的人生道路,是向著士族門閥制度抗爭的,同時又是鬱郁不得志和悲劇性的。以前左思也曾用詩歌抒寫對門閥制度的不滿,但他終於“高步追許由”,走向了歸隱。鮑照卻不然。他是一個性格和人生慾望都非常強烈的人,毫不掩飾自己對富貴榮華、及時享樂、建功立業等種種目標的追求,並且認為以自己的才華理應得到這一切。在他向劉義慶獻詩時,有人因他身份低卑而加勸阻,他勃然道:“千載上有英才異士沈沒而無聞者,安可數哉!大丈夫豈可遂蘊智慧,使蘭艾不辨,終日碌碌,與燕雀相隨乎?”(《南史》本傳)在《飛蛾賦》裡,他又寫道:“本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