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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活生生的現實:上帝死了!在孩子警惕的凝視中,愛的上帝、溫柔的上帝、體慰人心的上帝死了,亞伯拉罕、以掃和雅各在《聖經》中,亞伯拉罕是先知,以掃是希伯萊族長,亞伯拉罕和撒拉之子,雅各是以掃的兒子,被猶太人視為先祖,又名以色列。以色列國的名字即源於雅各。的上帝永遠消失在人類大屠殺的煙霾中。這場殺戮是人為的,人的邪惡,所有偶象都無可匹比。
有多少虔誠的猶太人遭遇了這種死亡?那一天是毛骨悚然的眾多日子裡最可怕的一天,這個孩子親眼目睹了另一個孩子被絞死(就是這樣的!),他對我們說,那個孩子的表情就像一個悲哀至極的天使。他聽到有人在背後呻吟:
“上帝呀,你在哪兒?”
我在心靈深處聽到了回聲:
“他在哪兒?就在那兒——吊在絞刑架上。”
在猶太年的最後一天,這個孩子出席了歲首節Rosh Hashanah,是猶太曆的新年。的莊嚴儀式。他聽見數千奴隸齊聲禱告:“上帝保佑!”若是在不久前,他會懷著敬畏和愛心屈膝跪下,虔心祈禱,但這一天他站著,拒不下跪。他忍受了超出常人想象和承受力的屈辱和踐踏,他藐視那個對罪惡和災難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神明。
我什麼都不乞求,也沒有悲痛之心,恰好相反,我覺得自己很堅強。我是詛咒者,我詛咒上帝。我孤零零地睜著眼睛,在沒有上帝和人類的世界裡孑然一身,沒有關愛,沒有憐憫。我只不過是一抔劫後餘灰,我一直將自己的生命維繫在主的身上,但我覺得自己比萬能的主還要堅強。在這群祈禱的人群中,我僅僅是個旁觀者,一個陌生人。
我相信上帝就是愛,我應當怎樣回答這個年輕的訪談者?他的眸子裡閃動著天使般的哀傷,那是犧牲在絞架上的孩子眼神裡的哀傷。
我該怎樣告訴他?那個猶太人,那個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兄弟,或許很像他,他的十字架曾經征服過世界,我能對他這樣說嗎?一塊絆腳石讓他的信仰喪失殆盡,而這塊絆腳石卻是我的基石,我能對他這樣解釋嗎?在我看來,十字架與人類的苦難是有聯絡的,這種聯絡是解開深不見底的奧秘的鑰匙。
可是,他孩提時代的信仰卻喪失殆盡了。錫安山Zion,位於耶路撒冷,是古代大衛王及其子孫的宮殿和神廟的所在地,也是猶太民族的象徵。在焚屍爐和屠場的廢墟中重新拔地而起,猶太民族經歷了千百次死亡後復活了。賦予這個國家嶄新生命的正是他們。我們無法估量一滴血一滴淚的價值。一切都是恩典。只要萬能的主依然是萬能的主,他留給大家的遺言仍然是他的遺言。這就是我應當對那個猶太孩子說的話。但是,我所能做的,只是抱住他失聲慟哭。
作者序(1)
假如我一生只寫一本書,那就是這本書。過去與現在總是交織在一起,難解難分。寫完《夜》後,我的其他作品全都帶有這本書的深刻印記,不管是關於聖經的,還是關於猶太法典的,或是關於哈西迪教義哈西迪教派(Hasidism)是猶太教的一個分支,產生於18世紀的波蘭,主張虔修和神秘主義。的。如果人們沒有讀過我的第一本書,就很難理解我的其他書。
我為什麼要寫這本書呢?
我為什麼要寫這本書?為了不至於發瘋?或恰好相反,為了理解瘋狂的本質,為了理解歷史和人類意識中突然迸發出的猙獰可怖的瘋狂?
還是為了留下一份文字遺產,一份記憶,以防歷史重演?
或者僅僅是想保留一份苦難的記錄?我在少年時代親歷了那場苦難,此前,我對死亡和罪惡的全部理解僅限於文學作品的描述。
有人說我就是為寫這本書才活下來的,我不能肯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活下來的,那時我體質羸弱,膽戰心驚,也幾乎沒刻意做什麼事來救助我自己。難道是奇蹟嗎?當然不是。如果上蒼能為我展示奇蹟,為什麼不為更有價值的人展示奇蹟呢?這僅是一種機遇而已。但是,既然活了下來,我就得活得有意義。難道是為了悍衛這種意義,我才將原本無意義的人生經歷訴諸筆端嗎?
我捫心自問,不得不承認,我不知道,不知道當初寫這本書有什麼目的。我只知道,假如沒有這份記錄,我作為作家的一生,或者我的整個一生,就會與現在大相徑庭。敵人若能把罪惡從人類的記憶中全部抹去,他們就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作為見證人,我堅信自己有責任有義務不讓他們得逞。
近些年來,許多文獻重見天日,這些證據表明,納粹剛一掌控德國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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