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第3/4 頁)
怕流沙埋了自己呢。這事兒,也出現過。某次大風裡,流沙埋了另一個狼家族的洞穴,把八匹狼埋成乾肉了。灰兒很害怕。 它順了風,躥上一個陰窪。陰窪裡沙上流,陽窪裡沙下流,順陰窪上,就不會被沙埋了。上了陰窪,灰兒連眼睛也睜不開了。這時,天空怕連空氣都沒了,全是沙子了。這鬼天氣,真是少見。灰兒頭朝南,背了風,叫沙鞭抽自己脊背去。那兒毛多,耐打,耐磨。不像面部,許多地方沒毛,叫風沙擰成的鞭兒抽不了多久,便血乎乎了。 背了風,才睜開眼。灰兒便看到滾滾黃沙朝南去了,遮天蓋日的。去了哪兒?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去了人住的地方,把那兒的人煙擠了,繁殖出通天徹地的黃沙來。 但沒了人煙是人的事,灰兒懶得去管。灰兒只管瞎瞎。只要心裡有瞎瞎,只要風裡有瞎瞎的長嚎,只要瞎瞎在滿天飛沙的某個所在瑟縮,灰兒潑了命,也要去尋。 風到了最猛的時候,彷彿已無風了,只有瘋躥的沙子。灰兒見到了一具乾屍,看樣子,是狐狸。沙漠裡常有這類乾屍,皮呀,肉呀,骨呀,都幹了,蟲兒也沒吃它。不像草原上,那動物屍體,很快就腐了,上面爬滿白生生的蟲兒。不過,現在的草原也沙化了,成了一綹山,一綹沙,一綹戈壁,一綹似有草似無草的土地,動物一死,很快就被吸成了乾屍,你想生蟲,也生不了。 灰兒喜歡原來的草原。草茂盛了,動物多了,灰兒也犯不著去招惹人。只有在實在打不到食,快要餓死的時候,才去襲擊一次家畜。但人總是愚蠢,瞎貓盯個死老鼠,總拿這一次當百次,不是乒兒乓兒用噴火的棍兒咬,就是下夾腦,放毒藥,灰兒們只好進沙窩了。 灰兒到哪兒都成。在適應環境上,灰兒們是世界冠軍呢。雪山也成,森林也成,沼澤也成,大漠也成,雨雪也成,風沙也成,灰兒們總能設法活下來。瞧,這風沙裡,那兩腳動物,連個屁影兒也不見,灰兒卻仍在尋覓呢。 瞎瞎又叫了。一聽這聲音,灰兒便不怕變成乾屍了。苦命的瞎瞎,莫哭,媽不是正找你嗎?灰兒長嚎一聲,卻進了一嘴沙子。那潑水似的入口的沙子,怕是填喉管裡去了。 眯了眼,留條細細的縫兒,叫睫毛擋了沙,望去,仍黃黃一片,是茫茫的黃,徹天徹地的黃。那北邊天上,風沙還濃濃地滾呢,滾著濃煙,滾著褐黃,滾著死亡的氣息和死神的獰笑。看來,這風,一時半時的,停不了。停不了,由它去。灰兒想嚎,卻硬將嚎聲嚥了,仄了身,逆了風,費力地跑起來。它已順風跑了許久,再跑,就到天邊了。逆風一跑,沙打在鼻臉上,死疼。明知道,這風沙絞成的鞭子,抽不了幾下,就能抽去臉上的毛,抽出血來,但也顧不了它。 那呻吟,又在風裡遊弋了,很弱,很輕。這是幾天來耳中心中老響的呻吟,是受了委屈的瞎瞎獨有的嗲聲。瞎瞎嗲起來多鼻音,哼哼嚀嚀,像羽毛在心上搔。不像大壯二壯,多用喉音,跟那瘸狼一個腔調。還是我的瞎瞎好。瞎瞎的好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個小毛團的時候,灰兒就覺得與瞎瞎有種貼心貼肺的默契。瞎瞎,我的瞎瞎。灰兒的心抽搐著,仍眯了眼,仍留了細細的縫,仍用睫毛擋了沙粒,望去。那黃沙滾滾的不遠處,果然有個大柴棵。瞎瞎,正在下面長聲地叫呢。 瞎瞎,我的瞎瞎。灰兒撲過去,強勁的風扯拽它的身子。沙鞭越加兇猛地抽打。它鼻腔酸了,像要流淚,說不清是沙抽的,還是激動所致。 憋了氣,用足勁,逆風躥去。瞎瞎近了。瞎瞎笑了。瞎瞎叫媽媽了。瞎瞎撲了出來。 灰兒這才發現,那“瞎瞎”,原來是一隻碩大的灰兔。 灰兔驚叫幾聲,逆風跑去,速度並不快,幾下就能撲倒它,但灰兒卻失了魂似的,呆痴了。灰兔在風沙中一下下跳著,遠去了。 “看在瞎瞎面上,饒了你吧。” 灰兔消失了許久,灰兒才回過神來。這時,它才感到一陣奇異的餓,想來腹內的那點兒肉早沒了。灰兒頭暈眼花了。     txt小說上傳分享
《狼禍》第四章4
那聲槍響後的某夜,灰兒和瘸狼又到了那個沙窪。那夜沒風,很黑。雖然黑不黑對灰兒們來說無所謂,但灰兒還是希望夜黑些好。灰兒們有夜眼,夜裡視物,如同白晝。那兩腳動物卻不然。天黑了,他們就是瞎子,舉了那噴火的棍兒,也沒個準頭。灰兒安頓了大壯二壯,帶了瘸狼,去那窪地。 說那“帶”字,是因為瘸狼身懶,不想去。灰兒硬叫它去。天下的公的都不長心,瘸狼也不例外。瞎瞎死了,它竟沒事似的,照吃,照睡。瘸狼很少像灰兒那樣嚎瞎瞎,但卻有顆復仇的心,不僅僅為瞎瞎,還為自己。那“瘸”,是印在心頭的恥辱,是無法痊癒的傷口。灰兒知道,受過傷的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