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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秋都看呆了。
唱完了,同秋停板,笛師停笛,笙師緩緩放下了玉笙,他們象睡著了似地愣了片刻,幾雙如醉的眼睛同時望著同春,又好象沒看見他。終於,同秋先嘆了口氣,說:“真是太妙了!
師兄非但不減當年,簡直是聲情並茂,繞樑三日!〃笙師一個勁兒地打量同春,不知拿什麼話讚美才好。老笛師弄清了他就是當年的雲官後,捻著鬍鬚笑道:“怪不得!
我說多年沒有聽過唱這麼好的角色了嘛!搭班的事,包在我身上!……”當晚,同春住在了媚香堂。後來又來了些打茶圍的客人,同春只得避到後院小屋裡去了。
望著如海的天空,望著圓月和灼灼閃耀的寒星,同春的心裡如沸騰了一般。出於自感自嘆自寫心情,他選唱了《桃花人面》,而演唱〃三令〃的結果,卻使他心緒更加繚亂了。
他何曾忘記過夢姑?
不管怎麼貧困,他都不肯賣掉那一副碧玉鐲子;不管心裡怎樣怨恨喬家母女,他都捨不得扔掉夢姑留給他的唯一信物……那個精心繡制的香荷包。他見過優伶與狎客間的〃情愛〃,也見過張漢、粉兒與李振鄴之間的〃情愛〃,他見得太多了,多得令他作嘔。面對這些,他怎麼不懷念少年時那純美無瑕的情感?正如置身汙泥濁水的惡臭中,回憶起一泓透明甘美的清泉一般,清泉愈顯得美好,夢姑愈加令他懷念。他並不是沒有成家的機會,張漢、李振鄴都曾替他物色過。但怎麼能與夢姑相比?雖然夢姑已屬他人,成了夢裡的姑娘,但他仍想找一個和她相仿的人兒。
張漢被囚、李振鄴正法,他要娶親,就更加渺茫了。
誰想得到,會有昨天的奇遇?
昨天,他當臨時小工,在隆福寺幫一家花炮棚賣貨。從入臘到元宵節,花炮都是熱門貨。但凡年前逛隆福寺,但凡家中有孩子,誰不買花炮過年呢?同春幫忙的棚攤子花色最齊全,除了一般花炮棚都有的大小花盒、各種鞭炮、煙花竿子、盆花瓜架之外,還特地辦了幾種新花樣:水澆蓮花、金盤落月、飛天十響、五鬼鬧判,最響亮的名字是炮打襄陽城。
所以這一攤生意最興隆,臨時夥計柳同春也忙得滿頭大汗。
遠遠走來兩個韃子,一老一小,顯然是來操辦年貨的,身後還跟著幾個專為挑擔揹筐的僕役。小韃子硬拉著老韃子在幾個花炮棚間轉悠過來轉悠過去,這兒買幾種,那兒買幾樣,最後停在同春守著的貨攤前,爺兒倆嘰哩咕嚕地說著滿洲話。
同春忙著應付別的主顧,沒注意這一老一小,不料,一串清脆的、地地道道的京東話從那小韃子嘴裡甩出來:“賣花炮的!
每樣盒子、鞭炮給我們來五個!五鬼鬧判、飛天十響、炮打襄陽城,一樣來十個!〃這下子同春可認清楚了,快活地大叫:“哎呀!費耀色!”
費耀色一愣,黑黑的眼睛一閃,跳著腳叫道:“同春哥!
是同春哥!你怎麼在這兒!……瑪法!瑪法!〃蘇爾登走過來,見到同春非常高興,〃呱啦呱啦〃說了許多話,同春只聽懂了幾句,不過是問他這些年都在哪裡,做什麼事,如今過得可好,有沒有娶親等等。對這些問題同春一個也不想回答,只含糊地說:“都好,都好,費耀色長得這麼大了,差點兒認不出來了。”他們說了好一陣,弄得那花炮棚主人不住地用眼睛瞪同春。要不是因為費耀色爺兒倆是滿洲人,他早就扯開喉嚨訓斥他的臨時小夥計了。機靈的費耀色一眼看到那主人的臉色,對爺爺說了幾句滿語,老人立刻對身後的揹筐僕役招招手,從筐裡提出一盒紅紙包的點心,又從懷裡摸出一個鑄成五福梅花形的小銀錁子,讓費耀色一起給了同春。同春心裡感動,一個勁兒地推辭,費耀色就一個勁兒地強塞。蘇爾登瑪法指著自己的臉,笑著用半生不熟的漢話費勁地說:“這個面子……不給我?〃同春不再推辭,向老瑪法表示了謝意。蘇爾登摸著鬍子,嘿嘿地直笑,爺兒倆高高興興地走了。
瑪法的黃狼皮帽剛剛消失在起伏的人群深處,費耀色又跑了回來,一把抓住同春的手,湊在他耳邊緊張地說:“同春哥,快去救救夢姑姐姐吧!她快要活不成啦!〃同春疑心自己聽錯了,但雙腿一時竟軟了,嘴唇也簌簌發抖,心慌意亂到極點:“你說什麼?”這句話是憑本能冒出來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說了沒說。
費耀色一口氣把容姑告訴他的那些事全倒出來了:小道士怎麼娶了夢姑;怎麼把一對雙生女孩扔到山裡喂狼;怎麼趁她哥哥不在家霸佔她家的田產房屋;怎麼虐待夢姑,等等。臨了,費耀色再三囑咐:“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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