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第2/4 頁)
;〃手執兩杯文武酒,飲文乎?飲武乎?〃他立刻對上說:“胸藏萬卷聖賢書,希聖也,希賢也!〃……這些傳說自然更為他增添了光彩。
他詩才超妙,性格風流瀟灑,文人騷客無不傾仰。金陵文人筠泉,一天忽在酒宴間揚言:願化為絕代麗姝,為公肅執箕帚。又有無錫秀士馮雲贈詩云:“我願來生作君婦,只愁清不到梅花。〃這些讚美議論,自然牽惹了元文夫人的詩腸,以至於詩中有〃修到人間才子婦,不辭清瘦似梅花〃的句子,那傾倒之心,愛才而兼鍾情,可說是到了極點,一時傳為美談。然而這一切被狂放文人傳誦的風流佳話,在嚴毅正直的熊賜履看來,不是太輕薄了嗎?
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機遇,這兩個人也許一輩子也不肯相識,一輩子都認為彼此是格格不入的。
那年清明,徐元文與一幫朋友借龍泉寺詩會,興遄逸飛,非常暢快。不料會散之後遇上大雨,正在歸家途中的徐元文只得敲著路邊一扇柵門,大聲請求避雨。出來開門的竟是熊賜履,兩人不免一怔,畢竟曾經相識,便都拱手為禮。雨中不好敘話,熊賜履就請徐元文進屋。
才進蓬門,徐元文頓覺眼前一亮。春初寒意尚濃,城內、郊外還是一番蕭疏荒漠景象,而熊賜履的院子裡已是滿目碧色了。待到邁步進屋,只覺綠意盈懷,徐元文更加驚異:雖然四壁蕭然,但修潔無塵,茗碗火爐、方桌圓凳,位置妥帖。
最令人注目的是牆根桌邊、窗臺階前,瓦盆土盎排得滿滿的,種的全是綠草。那些草芊綿娟秀,鮮媚非凡,徐元文叫不出名字,也從來不曾見過,連聲讚美。熊賜履愛草成癖,得到這樣的真心讚賞,也很高興,引徐元文進裡屋去看他最喜愛的翠雲草。徐元文又驚異地看到,窗下書桌座椅都已敝舊,椅背上還縛了一張撐開的雨傘,桌上紙硯攤開,墨跡淋漓,顯然主人剛才就坐在傘下寫文章。熊賜履見徐元文望著傘,不在意地指指屋頂說:“一下雨便漏。〃桌上一盆翠雲草,旁邊兩隻小陶缽,一缽中盛白豆,一缽中盛黑豆,徐元文好奇地拿起來看看說:“賜履兄以此代弈?〃熊賜履搖搖頭,和藹地說:“不,這是古時性理賢人澄治思慮的良方。讀書作文之餘,常常默坐自剩每出一個善念,就把一粒白豆投進缽中;每出一個惡念,就投一粒黑豆。初時黑豆多白豆少,爾後白豆多黑豆少,爾後不再有黑豆,到最後連白豆也沒有了,才能達到至境。小弟如今離至境還遠,既有白豆又有黑豆。〃他很坦率地拿另一個缽子給徐元文看,果然白豆、黑豆大致一樣多。
徐元文一時心下很覺敬重,說:“不料賜履兄如此苦志苦學!……兄雨中著書,必有佳句了?〃熊賜履說:“不過讀了宋史,見了幾首詠誦嶽王的詩詞,偶有所感,得了一聯而已,請賜教。〃他把桌上那張紙遞給徐元文,只見上面寫了兩句詩,墨跡還未全乾:宰相若逢韓侂冑,將軍已作郭汾陽。
徐元文拍案叫絕:“好句,真說得絕!詠嶽王之詩何止千萬,這兩句立論新奇,前所未有埃何不續成一首整詩?……”徐元文告辭時,天已晴開了,夕陽斜照著新雨之後的庭院,翠雲草貼地而伏,飲著雨珠,一碧無隙,看上去就如綠毯茵茵,春意盎然。徐元文不覺嘆道:“敬修這一園芳草,叫人頓覺生意滿眼,多少詩情畫意,真個流連難捨啊!……”數日後,熊賜履應邀回訪,受到熱情款待。徐宅寬闊華麗,自然非熊賜履居處可比。但書房的清雅幽靜,壁上書畫的端莊大方,也使熊賜履感到滿意。二人在書房酒談茶話,很是暢快。引起熊賜履注意的是主人文具用品上的銘文。
桌上一方端硯,紫檀硯盒蓋上雕了陰文,題為〃自用硯銘〃,字型是飛動的草書,認得出是徐元文的筆跡:“石友石友,與爾南北走,伴我詩,伴我酒,畫蚓塗鴉不我醜,告汝黑麵知,共我白頭守。〃熊賜履撥過他倆品茶的陽羨砂壺,上面又有用隸書工工整整寫下的銘文:“上如鬥,下如卣,鰲七足,螭七首,可以酌玉川之茶,可以斟金谷之酒。〃後面用小楷寫了一行下款:丁酉春元文志於燕京。
徐元文見他對銘文這麼注意,便笑著從書房一角的臥榻上,拿來一隻空心粉底、松鶴白雲花色的瓷枕,說:“這銘文是所謂遊戲之作,敬修不要見笑。〃熊賜履接過來一看,枕上銘文寫道:“甜鄉醉鄉溫柔鄉,三者之夢敦短長?仙人與我炊黃粱。〃熊賜履暗暗稱奇。這些銘文確實才氣橫溢,亦莊亦諧,幽默灑脫,可見作者的才華功力。尤其使他欣賞的,是銘文內含的哲理。那枕銘說得多麼透徹!太合他的心意了。他真想拍案稱好,但他一向沒有喜怒形於色的習慣,只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句:“想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