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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之悅見陸健不肯深談,也就不再追問,想了想,說:“這樣吧,盡老夫所能,助你一臂之力,務必使此冤情上達天聽。不過我位居幕賓,終歸成效有限。你再給傅以漸寫封信,讓這個小么兒立即送往京師,多方使力,或許平反有望。”“好!〃陸健雖在難中,仍不失他的豪爽氣度,立刻向同春索取紙筆,就石桌寫成一信。但交信給同春時他有些遲疑,彷彿不好出口。最終他還是囑咐了一句:“此信必須交給傅大學士的王氏夫人,就說是夫人孃家的報安書。'呂之悅很高興:“原來你與大學士夫人孃家有交情,這就更好了。聽說傅大學士伉儷情篤,至今不曾置妾……同春,你今天就回京師送信,送罷信再回鄉。”“好的!〃同春知道了底細,回答很痛快。
呂之悅又問:“剛才那道人你早就認識?”“不,今天上山才遇到。彷彿有些才學,很是狂傲。攀談之間,覺得他對我別有所圖。”“你是指……圖財?”“不。象是圖無貝之才。他吟詩誦騷,幾次試探我,很有網羅我的意思。你呢?也不單是來遊山玩水吧?我看你倒想把道人連同我一起網羅了去,對不對?〃呂之悅大笑道:“你這個鬼精靈,真正不減當年!……不過,你聽我這老友幾句忠告:大清社稷得之於流賊李自成,弔民伐罪,為大明雪了亡國之恥。歷數前朝,得天下之正,可與漢高祖、明太祖媲美。所以明之舊臣仕清,也算不得叛逆。
皇上親政以來,施仁政行王道,改徵剿為招撫,各處逆命抗拒者漸次平定,足見海內人心厭亂求治。雖然雲貴南明和東南鄭成功時有動靜,但強弩之末,終難有所成就。至於山野間盜賊橫行,久亂之後在所難免。你亡命期間,可要看清情勢、拿定心性,若真被逆人網羅了去,再要拔出來就不容易了!〃陸健笑道:“放心。我一向並不熱中,仕宦之情淡然如水,哪裡有作亂的興致。十多年,實在是亂夠了!”“還有,你要儘早離開此處。我看那道人很怪……”呂之悅心裡還掛著個張漢,生怕他得知陸健被追緝,告發上去,又要連累許多人。這話他不好出口。
最後,呂之悅把自己的盤纏分給陸健五十兩銀子,兩人一揖而別。呂之悅上山,陸健下山,同春跟他一道走了。
張漢氣喘吁吁地登上盤山,松林的濃密綠蔭把烈日遮得一絲不透,空其中瀰漫著松脂松花特有的清香。但這一切都不能使他擺脫憂鬱,初上山時的愉快被無意撞上白衣道人的事完全破壞了。他見不得和尚、道士這些方外人。他記憶中最恥辱、最慘痛的一件事,就是因為相信一個道士的算命才造成的。
張漢本是浙江嘉興府生員,原名吳自榮,在家鄉頗有才子之名,可惜家僕如洗,總不能出頭。順治二年,他十七歲,決意趁鼎革之際上進,賣掉僅有的幾畝薄田,奔赴京師。他認定京師是人文聚會之所,定有際遇。誰知蹉跎半年,想謀一學館舌耕為生也不可得。他生計日益艱難,便決意走捷徑以登仕途。他彙集了明代錦衣衛有關制度,趁著朝廷廣開言路,具疏上奏,敬請朝廷仿明制設錦衣衛掌獄刑,使校尉緹騎緝訪民間,以防謀叛害國。他本以為此疏一上,必能立受獎許,得到識拔,不料御批下來,斥責他〃率爾妄陳,謬希進取,獨不思聖主當陽,朝政肅然〃!〃至設立錦衣衛緝訪一款,乃明朝極弊,尤屬狂悖〃!〃應依上書詐不以實律,杖一百,徒三年〃。幸而逢到恩詔,才免杖免徒,但被革去生員衣頂為民。
他窩囊極了。仕途未登,反而丟了頂子,斷送了前程。當年在家鄉被人譽為神童的才子,眼看就要淪為乞丐了。
誰想福星高照,一個老旗人看中他的才貌,要招他為婿,並說只要他肯就婚,便幫他恢復頂戴。他受寵若驚,又喜又怕,忙不迭地應承了親事,暗中又多次求神打卦,因為這家貴人竟看中自己這麼個落魄文人,總使他奇怪、不放心。神籤和卦文都大吉大利。一位頗有名氣的老道還煞有介事地對他說:“此婚女貌郎才,必生貴子。〃婚事辦得冷清,既沒有吹打,又沒有請客,一頂素轎把他從南城一個破爛小旅舍裡抬進內城,兩扇黑色大門前,兩個女奴引他到上房,拜了岳父岳母,就被送進側院的洞房了。
他心裡不滿:人家娶親也比這氣派!可是不敢有一點流露,反而自我安慰:或許滿洲人招贅,就有從簡的規矩吧?……洞房裡倒是光彩煥然,喜氣洋洋。炕桌上一對紅燭明明亮亮,照著炕頭盤腿而坐、紅襖紅褲紅頂頭的新娘。天!這麼寬的肩膀,這麼厚的胸脯,好大的塊頭!當他懷著一絲不安揭開頭蓋時,嚇得他往後一縮,掀翻了炕桌,跌碎了碗,子孫餑餑撒了一地。他手腳冰涼,渾身寒戰,這個新娘怎麼這樣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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