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2/4 頁)
我有義務,有責任。這所以荒唐,因為我的這一義務又是我的罪行。荒唐的是:白的不可能同時又是黑的,義務和罪行不能相等同。也許生活中既沒有黑,也沒有白,而顏色只取決於主要的邏輯前提。如果前提是:我非法地使她懷了孩子……
“好吧,只是您別這樣,別這樣……,”我說。“您聽我說,我應該把您帶到I那兒去,這我以前向您提過,讓她……”
“好吧(聲音很低微,手仍捂在臉上)。”
我攙扶著她站起來。我們沿著暮色昏昏的街道走著,默默各想各的心事,也許想的都是相同的。我們在悄無聲息的鉛灰色的房屋中走著,頂著強勁的、抽打著我們的烈風……
透過呼嘯的風聲,我清晰又緊張地聽到背後又響起了那熟悉的、啪啪踩在水窪裡的腳步聲。當我拐彎的時候,我扭過頭看了一下:在倒映在馬路模糊的玻璃上的急速飛渡的亂雲中,我看見了S。頓時,我的手就不自在起來,好像不是自己的,甩手的節奏也亂了。我開始大聲對O說話,我說,明天……對,明天,一統號要首次試航,這是真正空前的、了不起的、震撼人心的事件。
O驚訝地圓瞪著藍眼睛看著我,看我莫名其妙地使勁嘩嘩地大甩胳膊。我沒讓她說話,我一個人說了又說。可是我腦子裡,極其緊張地思考著。一個念頭不斷敲擊著腦子,嗡嗡作響,這隻有我一人知道:“不能這樣……得想個辦法……不能讓他跟我們去I那兒……”
本來應該向左拐,我卻拐向右邊。一座橋像恭順的奴隸似的拱著背,任我們三個:我、O和我們後面的S,踩在它背上。對岸幢幢大樓裡的萬盞燈火灑落在河水裡,變成千萬條劇烈跳動的瘋狂飛濺著白色泡沫的火花。風嗚嗚響著,彷彿在不太高的地方有一條扯緊的低音粗弦在鳴響。在低音裡一直可以聽到我背後的啪啪的腳步聲……
到了我的住處。O在門口站住了。她開口剛說了半句話……
“不對!您不是答應……”
但我沒讓她把話說完,急急忙忙把她推進了門裡。我們進了樓。在前廳裡。在檢票桌那兒我看見了那熟悉的鬆弛的臉頰,正激動得直顫悠。桌子四周緊緊圍著一堆號碼。正在爭論什麼。二樓欄杆上探出了好些腦袋,然後也一個接一個跑下樓來。但這些——以後再說吧……我趕緊把O帶到大廳對面的一個角落裡。
我背朝牆坐了下來(因為我看見牆外人行道上,有一個大腦門的黑影正來回走動)。我掏出了小本子。
O慢慢地、無力地在自己的衣服堆裡坐下,彷彿她制服下面的軀體在蒸發,在消融,只剩下了一件空落落的衣服和空漠的、藍得一無所有的眼睛。她疲倦地說:“您為什麼帶我到這兒來?您欺騙了我?”
“噓……別說話!您看那兒,看見牆外有什麼嗎?”
“嗯。有個影子。”
“他總是跟蹤我……我不能,您明白嗎,我不能帶您去。現在我給您寫個條兒,您拿著它自己去。我知道,他會留在這裡的。”
在她的制服下面,她的血肉之軀又有了生機,腹部已漸漸變圓,在臉頰上微微露出一絲希望和光彩。
我把便條塞在她冰冷的手裡,緊緊握了握,最後一次從她藍色的眼睛裡舀出了一點藍色。
“永別了!也許,以後還會……”
她抽出了手。曲背弓腰慢慢地走了。剛走兩步,很快又轉過身來,又回到了我跟前。她的嘴唇翕動著,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整個人向我只說著一句話,而臉上是一個痛苦不堪的微笑和深深的傷痛……
後來,她那拱肩駝腰的瘦弱身影出了門,牆外映出小小的影子,她頭也不回地很快地走了,愈走愈快……
我走到Ю的桌子跟前。她激動地、懊惱地鼓著魚鰓幫子對我說:“您知道嗎,大家都好像發了瘋!這個人就一口咬定說,好像他在古宅那裡看見了一個渾身是毛的光身子的人……”
那撮人頭裡有個人說:“真的!我再說一遍,我是看見了!”
“怎麼,您喜歡這些是嗎?真是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這幾個字,她說得十分肯定,斬釘截鐵,我不禁自問道:“說不定,最近我出的那些事,以及周圍的事,真的也全是夢囈?”
但是,我看了看我那毛烘烘的手,就想起了她的話:“你身上大概有森林的血液……也許因此我愛你……”
不,幸好這不是做夢。不,幸運的是,這不是在做夢。
記事三十三
提要:(這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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