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的外殼變成玻璃的,突然我們看到了……
我成了玻璃人,我看到自身的內部。
出現了兩個我。一個是過去的Д…503,號碼Д…503,另一個……以前他只從軀殼裡稍稍探出兩隻毛茸茸的手,可是現在整個人都爬出來了,外面的軀殼裂縫了,馬上就會變得七零八落……那時候會怎麼樣呢?
我拼命想抓住根救命稻草。我抓住了軟椅的扶手,我想聽聽過去的我的聲音。我向她問道:“從哪兒……您從哪兒弄來這……這毒酒?”
“噢,這個!很簡單,有個醫生,我的一個……”
“‘我的一個’?‘我的一個’什麼人?”
那另外一個我,突然跳出來大聲嚷道:“我不答應!只能有我,不能有別人。誰要是……我就殺了他……因為我愛……,我愛……”
我看見,他用毛茸茸的手摟住了她,撕開了她身上的薄絲裙,用牙吮吸住她不放。我記得一清二楚,他就是用牙吮吸住的。
不知怎的,I竟脫身掙出來了。現在她的眼睛又遮上了那討厭的不透亮的窗簾。她斜倚著櫃子站在那裡,聽著我說話。
我記得,當時我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腿,吻她的膝蓋,哀求說:“現在,就現在吧,馬上……”
她露出了鋒利的牙齒,眉毛挑起了尖刻譏諷的三角形。她彎下腰來,默默摘下了我的號脾。
“啊!親愛的,親愛的,”我手忙腳亂地扒下身上的制服。可是I還像剛才那樣一言不發地把號牌上的表送到我眼前。表上是22點半差5分。
我一下子涼了半截。我明白,這就是說,等我到街上時,22點半已經過了。剛才那股子狂熱一下子全都消散得無影無蹤。我仍舊是我。只有一點我很清楚:我恨她,恨她,恨極了!
我沒向她說聲再見,頭也不回地就往屋外跑。一邊跑一邊湊湊合合地把號牌別上,從備用樓梯(我怕在電梯上碰見人)一步幾級地竄到了空蕩蕩的大街。
一切都照舊:簡單,普通,正常。眼前都是亮著燈的玻璃房子,玻璃般白蒼蒼的天彎和綠瑩瑩凝然不動的夜。但是在靜悄悄、冷絲絲的玻璃下,一種狂暴的、鮮紅的、毛茸茸的東西在無聲中奔突。我氣喘吁吁地奔跑著——可不能遲到啊!
突然,我發覺,剛才急急忙忙別在胸前的號牌脫鉤了,掉下來了,丁當一聲落在人行道玻璃路面上。我彎腰去拾——這當兒有一秒鐘靜止。這時我聽到後面有腳步聲,扭頭一看:有個不高的彎腰駝背的身影正從街角那邊拐過彎來——至少當時我覺得確實看見了他。
我拼命跑了起來,只聽得風在耳旁呼呼地響。跑到門口,我停了下來,表上是22點半差1分。側耳細細聽了聽,後面沒有人。這一切顯然是荒唐的幻覺,是毒酒的作用。
夜是很難熬的。我躺的那張床一會兒升起來,一會兒降下去,又再升起來——沿著正弦曲線上上下下地浮動。我勸誡自己說:“夜裡號碼們應該睡覺,這是義務,就像白天應該工作一樣。
為了白天能工作,這是必不可少的。夜裡不睡覺是犯罪行為……”可是我還是睡不著,無法入眠。
我完了。我無法履行對大一統王國的義務……我……
【①指竊聽器中的膜片。】
記事十一
提要:……不,我不能。就不寫提要吧。
傍晚、薄霧。天空濛上了一張金光燦燦的乳白色帷幕,所以看不到更高、更遠處是什麼。古人以為,那裡是上帝,是他們最偉大的孤獨的懷疑主義者。我們知道,那裡不過是一片晶藍,光禿禿的一無所有,寒傖得可以。現在我不知道天上有什麼,我已經知道得太多了。堅信知識的正確,這就是信念。我堅信自己,我相信我瞭解自己的一切。可是現在……
我站在鏡子前。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清楚、明白、清醒地看到了自己。我驚奇地發現,我好像是另一個“他”。這個我就是他:兩道濃黑的劍眉,中間是一道刀疤似的垂直的皺褶(我不記得,以前是否也有?)淺灰色的眼睛四周映著一圈因失眠而起的黑圈。在淺灰色眼睛後面……現在我才發現,原來過去我一直不知道那裡有些什麼。我從“那裡”(這個“那裡”既存在我身上,又同時存在在無限遙遠的地方),望著自己,也就是看著他。我可以肯定,那個有兩道濃黑劍眉的他,不是我,是別人,我不認識他,我是生來第一次和他相遇。而我是真的,我不是他……
別寫了,到這兒就打住吧。所有這些都是扯淡,所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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