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1/4 頁)
現在她領口上的按扣吧嗒一聲扯開了——接著是胸上的,然後再往下。玻璃絲織品簌簌響著滑過肩膀、膝蓋,落到地板上。
現在我聽見(這比用眼看更清楚)從淺灰藍的那堆絲質衣服裡,跨出一條腿來,然後又跨出另一條腿……
繃得緊緊的膜片在索索發顫,記錄著這裡悄無聲息的一切。
不,記錄的是心臟不斷一下下撞擊在鐵條上當當聲。我聽見——我看見:她在我背後思忖了一秒鐘。
現在是櫃門的聲音,又有個什麼蓋子碰響了,接著又是絲質衣服悉悉簌簌……
“好了,請吧。”
我轉過身去。她穿著一件飄飄然的杏黃色的古式衣裙。她穿上這件衣服,比不穿時要可惡一千倍。薄薄的衣服後面尖尖地聳起兩個尖峰,像火力微弱的兩塊煤,泛出粉紅的顏色,還有兩個圓圓的柔嫩的膝蓋……
她坐在一張低低的軟椅裡。她前面的那張方形小桌上,是一個盛著綠色毒液的小瓶和兩個高腳小酒杯。她含著一根細細的紙管,嘴角噴著煙——古時候稱這為抽菸(現在管這叫什麼我一時記不得了)。』膜片還不停地震顫著。胸膛裡的錘子敲擊著燒得通紅的鐵條。我清晰地聽到每一聲撞擊聲……她會不會也聽到了呢?
可是她只是神態安然地吸著煙,靜靜地不時朝我投來幾眼,漫不經心地把菸灰抖落在我的粉紅票子上。
我儘量冷靜地問她道:“我說,既然如此,您為什麼要登記我呢?幹嗎讓我來這兒?”
她彷彿沒聽見。拿起小瓶往杯裡斟酒,呷了一口。
“真是好酒。您來點兒?”
這時我才明白,這原來是酒。突然,昨天的情景又在腦際閃現了:大恩主那隻冷冰冰的鐵石巨掌、炫目的亮閃閃的利刃,還有立方體高臺上的那個仰面攤手的軀體。我感到一陣戰慄。
我對她說:“您聽我說,您不是不知道,凡是吸食尼古丁,特別是烈酒的人,大一統王國可不輕饒……”
兩道黛眉高高挑到太陽穴——一個嘲諷的尖三角。她說:“痛快地殺掉幾個人比讓許多人自我毀滅和墮落等等,要英明些。這樣做是正確的,正確到不顧體面的地步。”
“對……到了不顧體面的地步。”
“要是有人把這些赤裸裸、光禿禿的真理放到街上去的話……您想想吧……就拿我的那位最忠實的追求者來說吧(此人您也認識),如果他把遮醜的外衣全都脫下,讓他以真實的模樣出現在眾人面前……您想想吧……噢唷唷!”
她笑了起來。但我清楚地看到:她臉下端由嘴角到鼻子兩道深溝,顯出了一個悲傷的三角形。看著這兩道深溝,我不知怎麼就明白過來了,那個雙曲線的招風耳駝子把她樓在懷裡時,她就是這副模樣的……他……
話又說回來,這裡我不過是儘量想把當時我的不正常的感覺描述出來。現在當我寫這些的時候,我的意識很清楚:一切都應該如此,他作為一個誠實的號碼,也有享受生活歡樂的平等權利,否則就不公平……這是很明白的……
I笑得挺怪,笑了好久。然後,她神情專注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一直鑽透我的心:“我和您在一起很放心,這很重要。您太可愛了,噢,我深信,您不會去護衛局告我,說我喝酒,抽菸。您也許會生病,也許會很忙,也許還有別的什麼原因。此外,我相信,現在您會和我一起喝下這迷人的毒酒……”
她那嘲諷的口吻多麼放肆。我清楚地感到,我現在又要恨她了。不過,為什麼要說“現在”呢?我一直就恨她。
她把一滿杯綠色毒液都倒進了嘴裡,站起身來,走了幾步,杏黃色衣裙下面透出粉紅的肉色,在我軟椅後面站住了……
突然,她的手摟住了我的頸脖,嘴唇貼在我的嘴唇上……
不,不是貼在上面,還要深些,還要可怕些……我敢發誓,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也許只因為……因為我不可能(現在我更是十分明確),我不可能對後面發生的事有主動的要求。
嘴唇甜得發膩(我想,這是酒的甜味),……我喉嚨裡灌進一口又一口濃烈的毒液……我離開了大地,像一顆獨立的行星,瘋狂地旋轉著,沿著一條誰也沒有計算過的軌道,向下飛快地墜落……
下面我只能寫個大概,只能用多少近似的類比來描述。
以前我不知怎麼從來沒有想過,但事實正是如此:我們生活在地面上,下面是埋藏在地心的紅彤彤的沸騰的火海。但是我們從來不想到這一點。如果一旦我們腳下的薄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