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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嚴,王亦有個例特赦之權,若確欲寬刑,自當王先授意,而臣等斟酌如何實施,何錯之有也?”一番話竟扯出了法治人治之爭,殿中一時默然。
“廷尉之說,一家之言也,姑且不論。”呂不韋淡淡地笑了笑。第一次遭遇正面駁斥,呂不韋心下實在不快,然深知這老廷尉是個鐵面法痴,絕然不會在任何他所認定的法理上低頭,也不會顧忌被他駁斥者是誰,糾纏人治法治實則自討無趣,便一句話岔開,又喟然一嘆,“老臣所慮者,惟太后一人也!今太后涉案,若不法外議處,王室顏面何存?此事理也,非法理也,我等何能不三思而後行?”
案中最重大最忌諱的議題被呂不韋突兀托出於朝堂,幾位大臣頓時肅然,目光一齊聚向年輕的秦王。嬴政卻是一臉冷漠,“啪!”地一叩王案道:“諸位皆行法大臣,既有疑慮之心,本王便立定準則:自今而後,無論案事大小,無論事涉何人,一律由行法臺署先行依法定罪,而後報本王定奪,無須朝會議決。”大臣們一片驚愕,呂不韋淡然漠然,嬴政卻是誰也不看,“今日朝會,原非議法議刑,實為議事。所謂議事者,便是本王預聞諸位:嫪毐謀逆作亂,乃秦國法治之恥!但能事事依法,此獠何能以宦者之身入得宮闈?惟其如此,本王決斷:六臣合署,以廷尉府領事勘審此案,除本王專使督察,其餘任何官署不得干預;兩月之內,嫪毐及全部餘黨得勘審完畢,不得延誤!”
“太后……”國正監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嬴政突然惱怒,一拍案霍然起身:“便是本王涉案,照當議處!”一甩大袖便徑自去了。殿中一陣默然,六位大臣看看略顯難堪的呂不韋竟是不知所以,便各自向一直在殿角書錄的年輕長史一拱手便紛紛出殿去了。
“文信侯……”王綰走過來似乎想撫慰木然枯坐的呂不韋。
“天意也!”呂不韋粗重地嘆息了一聲,對王綰擺擺手,扶案起身徑自去了。看著已顯老態的呂不韋的踽踽背影,王綰眼眶不禁溼潤了。
七月流火,關中燠熱得人人揮汗如雨。秦王嬴政破例沒有到任何行宮避暑,依然守在咸陽王城,守在那座林蔭深處的王書房忙碌著,夜晚燈光常常亮到四更。王城各官署又恢復了晝夜當值車馬如流,王城冰窖也第一次出現了並非夏葬而僅是消暑引起的冰荒。久違了此番氣象的老內侍老侍女們大為感慨,逢人便是一聲感喟:“大秦有幸,又見昭襄王之世矣!”便在這炎熱忙碌才酷暑時節,行法六署報來了嫪毐案的定罪決刑書——
平亂俘獲嫪毐及其餘黨六千三百四十七人,依法據事定罪處刑如左:嫪毐亂宮謀逆罪,車裂處死,滅其宗;衛尉竭、內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七人附逆作亂罪,梟首處死;內侍、侍女兩千三百三十三人,從逆作亂罪,斬首處死;門客、舍人兩千六百四十六人,從逆未戰,罰為鬼薪;有爵者從逆四千一百六十三人,本人另刑外,其家奪爵,流房陵;太后涉案,削俸兩千石,遷都外冷宮,絕聞政事。
嬴政沒有任何猶豫,提起蒙恬為他特製的一支粗硬大筆點著硃砂,便在長長一卷竹簡的題頭空白處批下了一行大字:“可也。秋刑決之!”批過的決刑書下發廷尉府,行法六署立即忙碌起來,僅僅是甄別登入流徙房陵的四千餘家人口,便用了整整一個月。進入九月霜降時節的決刑期,渭水草灘大刑場人山人海,嫪毐被五頭斑斕水牛狂野地車開肢體時,整個刑場都歡呼起來,秦法萬歲與秦王萬歲的聲浪久久沒有平息。老秦人都說,這是秦惠王大殺復辟舊世族之後的最大刑場了,秦國要有新氣象了!也有人說,亂國害民自該殺,可也有不該殺的人被殺了,造孽!
大刑之日,秦王的《告朝野臣民書》赫然張掛咸陽四門:
秦王詔曰:自先祖孝公變法以降,狂且之徒以閹宦之身入宮闈,以至封侯攝政盜假父名號亂國害民,未嘗聞也!此嫪毐之亂,所以為秦國法恥也!諺雲:法不行則盜生。嫪毐之亂,足證秦法之鬆懈矣!孝文莊襄,政行倥傯,緩法寬刑,以致吏治渙散流弊多生:政出多門,臣工無所適從,官署無從盡職,此嫪毐亂黨所以生也!若聽任法度流散,吏治不肅,國何以國,政何以政,秦何以立足天下!今本王親政,明告朝野:舉凡國政,有法者依法,無法者以例,無法無例者聽上裁奪。國府郡縣,臣工吏員,但擅自枉法寬嚴者,決依法論罪,勿謂言之不預也!
此詔一宣,老秦人頓時大快。秦王英明也,該整治這班官吏了!分明一個大屌怪物,能做個拔了鬍鬚的閹宦送進宮去,還將太后弄得生了兩個私王子,害得老秦人說起都臉紅,沒有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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