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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濃烈商風之下,珠寶、娛樂、博彩、賽馬、娼優、珍奇器物、珍禽異獸、奴隸交易、貴胄酒店諸般奢靡行業大起,浮華衣食崇尚器物積為風習,高臺廣池豪闊營造流行官場,侈糜之風瀰漫朝野,一時大開亙古之先河。其間根本處,在於尋常庶民大肆捲入商道,居住在都邑城堡的“國人”尤其孜孜於商事,不惜出奇致富。《史記??貨殖列傳》非但歷數了春秋戰國的赫赫大商,且羅列了尋常庶民以商致富的“奇勝”之道:“夫纖嗇筋力,治生之正道也。而富者必用奇勝。”所謂奇勝之法,便是富人不屑為之的卑賤商路。《貨殖列傳》列舉了當時專執賤業而致富的“奇勝”之業之人:掘墓本奸事,田叔藉以起家;博戲為惡業,桓發操其致富;串街叫賣(行賈)乃賤行,雍樂成卻做到了富饒之家;販賣脂膏是屈辱營生,雍伯卻累積了千金;賣漿為小業,張氏卻富至千萬;替人磨刀(灑削)本是薄技,郅氏卻至鼎食之家;馬醫藥方淺陋,尋常醫家不屑為之,張裡卻大富起來……末了司馬遷感慨萬端:“由是觀之,富無經業,則貨無常主,能者輻輳,不肖者瓦解。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鉅萬者乃與王同樂!豈所謂‘素封’者邪!非也?”也就是說,致富無恆常之業,財貨無恆常之主,能者聚集財富,平庸者崩潰產業;千金之家的富貴堪比都邑高官,萬金之主的享樂可比諸侯國王,簡直就是沒有正式封號(素封)的王者貴胄!難道不是麼?
人皆求商,邦國風習自然無敦厚可言。
後世史書對各地風俗雖都有詳略不同之記載,然對戰國風習的分國概括描述,仍當以《史記》與《漢書》最為貼近翔實。諸位看官且來看看前述文獻對各國民風民俗的描述:
縱橫家蘇秦描述齊國雲:“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擊築、彈琴、鬥雞、走狗、六博、蹋鞠者。臨淄之途,車轂擊,人肩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氣揚!”《史記??貨殖列傳》的描述則是:“齊帶山海,膏壤千里,人民多文彩,好賈趨利……齊人寬緩闊達,貪粗好勇。足智好議論,地重難動搖。怯於眾鬥,勇於持刺,故多劫人者,大國之風也。其中具(聚)五民……遊子樂其俗不復歸,故有五方之民也!”《漢書??地理志》則描述雲:“齊俗多靡侈,織作冰紈綺繡純麗之物,號為冠帶衣履天下。”
楚國風俗之描述雲:“通魚鹽之貨,其民多賈。其俗剽輕,易發怒,寡於積聚(很少有人積累財貨)。南楚多竹木金鐵,民好辭,巧說少信,與江南大同俗……婦人尊貴,好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巫鬼。”
趙國風俗之描述雲:“地薄人眾,丈夫相聚遊戲,悲歌慷慨,多美物,為倡優;女子則鼓鳴瑟砧屣,遊媚富貴,入後宮,遍諸侯。代地人民不事農商,矜懻忮(強直剛愎),好氣,任俠為奸。邯鄲土廣俗雜,大率精急,高氣勢,輕為奸……矜誇功名,報仇過直,嫁娶送死奢靡。”
燕國風習之描述雲:“地廣民稀,其俗愚悍少慮,輕薄無威,亦有所長,敢於急人;賓客相過,以婦帶宿,嫁娶之夕,男女無別,反以為榮。”
韓國風習之描述雲:“其俗誇奢,尚氣力,好商賈漁獵,好爭訟分異…………俗雜好事,業多賈,任俠。”
魏國風習之描述雲:“有鹽鐵之饒,民喜為商賈,不好仕宦……俗剛強,多豪桀侵奪,薄恩禮,好生分(父母在而昆弟不同財產)。”當時有名士吳札讚頌魏風曰:“美哉渢渢乎!”渢渢者,華貴中庸貌也。可見魏國文明之盛。
洛陽周人之風習描述雲:“周人之失,巧偽取利,貴才賤義,高富下貧,喜為商賈,不好仕宦……東賈齊、魯,南賈梁、楚。”
秦國風俗之描述則雲:“其民好稼穡,殖五穀,地重,重為邪(不敢為奸邪)……民務本業,修習戰備,高上氣力,以才力為官,名將多出焉!民俗質木,不恥寇盜……漢興,立都長安,五方雜處,風俗不純,易為盜賊,常為天下劇!嫁娶尤崇侈糜,送死過度。”顯然,戰國秦風與後世秦風是有很大差異的。
如此活生生風俗畫,赫然可見天下民風之一斑!
諺雲:“政久成俗。”民風釀政道,政道生民風,自古皆然。秦國民風以商鞅變法為分水嶺而為之大變,此乃政道生民風之典型也。山東民風之所以截然不同,直接原由亦在政道。這個政道,便是源遠流長的崇商之道。秦國重農而山東崇商,植業根基之不同,終致民風大相徑庭。就實而論,非秦人天生惡商,亦非六國之民天生崇商。其所以有如此差別,根本原因在兩種治國之道的激勵督導不同,更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