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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蠻大喜,從地上跳起來說:“我也去!”
舞裳妃唉了一聲,不再多勸,扶著額頭退到後面去了。
反了!
這道命令像洪水一樣翻騰起來,淹沒了八百里的陰羽原。三萬名瀛棘騎兵上了馬,各營還出了一萬名弓箭手。四萬瀛棘大軍頃刻間整裝完畢。
六年來壓抑在瀛棘每一個人心口的惡氣逐漸積壓成了一座沉默的火山,每一個人都知道它終歸要爆發,卻沒一個人知道將何時而來。
為了等到這一天,有多少現在活著的人的丈夫、兄弟、父親還有兒女死在了前頭啊。那些死去的人都堅信,會有這麼一天,可以正正規規地拿起武器,為他們所遭受的一切討還公道。正是這樣的信念,讓瀛棘從如此可怕的困苦中活了下來啊。這一座用鮮血封閉的沉默火山,終於爆發了。
左驂和赤蠻匆忙領命去了,緊急集合完畢,各帶所部,一聲吶喊衝了進去,青陽的兵丁都還在酒館裡快活,多數人尚未拿起刀子,腦袋已經被剁了下來。赤蠻頭臉上染滿鮮血,如同鬼魅一樣在營地裡往來馳騁,雷一般喝道:“搜仔細了,青陽人一個不留!”
“這瘋子算如了願。”賀拔蔑老說,“鐵勒延陀可不是瀛棘王,他想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君,如果是你,會如何處置呢?”
“如果蔑老你聽我的話,不把那匹馬給他,會有今天的事嗎?”我扔下這話,就由他愣愣地站在走廊上發呆,自己回屋裡睡覺去了。其實那會兒我也睡不著。賀拔問的問題拔開了我心裡的一個塞子,我還真不知道我會如何處理呢。那時候我在門外叫喊不讓鐵狼王殺赤蠻,只是本能反應——但如果是我在掌控瀛棘,那便會是如何決定呢?
我迷茫起來,我多半還是會殺赤蠻的吧。多拖得一時,我便多了一成勝算。我殺赤蠻,是因為我除了他之外,還愛著楚葉、蔑老、大合薩、書記官,我還愛著長孫宏、國氏兄妹、賀拔那顏,我還愛著舞裳和鐵狼王啊。
“一個也不教跑了。”豹韜衛和馳狼騎的騎兵在來回奔跑著,這一次鐵甲和刀槍的轟鳴讓瀛棘所有的人激動。他們不少人手裡的兵刃上都帶上了血跡,敵人的血。
“封鎖路口!”帶隊的軍官大聲呼喝,“分一個百人隊到望山口去。”
“有兩個商隊在此,一個是蠻舞來的,一個是瀾馬的。”
“全都扣下了。”鐵狼王大聲喝道,“三個月內,陰羽原只許進不許出,連一隻鳥也不可以放出去了。”
三個月的時間,是瀛棘所能爭取到的最後喘息了。殺了青陽使節的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最晚最晚,三個月後,初雪落下的天氣裡,青陽大軍的鐵蹄一定就會踏上瀛棘的土地。
將作營裡鐵匠和函匠日夜不停地忙了起來,爐火、風箱、大錘,風車一樣碾轉出鋒利的刀槍和箭頭來,紡營裡也是縫製衣甲、打造旗幟,忙碌個不停。人人心中繃著根弦,他們厲兵秣馬,枕戈待旦,帶著決心又帶著絕望。
攝政王卡宏的前庭裡,葉護和將軍們的面色比身上烏黑的鐵甲還要沉重,疲憊的傳令兵帶著火籤的羊皮卷跳上快馬絕塵而去。巨大的沙盤上擺放著幾百個拿刀拽戈的土俑,它們被分別漆上黑和白的顏色,鐵一樣的胳膊上下起伏,用長杆把它們在沙子上推來推去,但坐在沙盤旁的那些白鬍子將軍總是搖頭。
後廳裡我母親也沒有空暇,她和大合薩一次次地長談,將一撥又一撥忠心的斡勃勒和能言善辯的人派了出去,馬背上帶著沉重的包裹。在高岡上能看到這些使者馬蹄留下的散開痕跡,連成一條斷續的細線通到瀚州各部,就連最遙遠最偏僻的西赫部也沒有放過。卡宏裡的男人們爭吵不休,誰也不肯後退半步,可我發現了這間屋子裡發生的事情才更重要。將要發生在那面巨大沙盤上的戰鬥不過是表面的東西,更多的較量是在那些牽扯到各部落金帳裡的蛛絲,它連線著緊張、忙亂、同盟、陰謀和刺客。
我帶著好奇關注著這一切,沒有放過任何一點值得學習的機會。“戰”在元宗極笏算中已屬第五元宗訣,難以把握也最必須把握的算式。一次殺戮掉如此多的人就會被稱為英雄,而“戰”就是英雄和英雄之間的對撞,再沒有比戰爭更集中需要如此多人的智慧和勇氣、集中如此多洶湧放縱的精力、集中如此多殫精竭慮的陰謀詭計、集中如此多的欺瞞、謊言和騙術的行為了。
我靜悄悄地在我叔父攝政王的屋子裡來回走動,他們爭論得厲害而忘掉了我的存在。上次帶回國剴之頭顱的成功,只是偶爾一次的行為,他們會驚訝——但總的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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