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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手上正在編著髮辮,只得在可能範圍內晃了晃撲了粉的腦袋,“你好好收拾他才行,否則他很快就會把我們看作他的臣民了。你好哇!”他於是伸出自己的面頰。
老年人在午膳前睡覺以後心境好極了。(他說,午膳後睡眠是銀,午膳前睡眠是金。)他從垂下的濃眉下高興地斜著眼睛看兒子。安德烈公爵向父親跟前走去,吻了吻父親指著叫他吻的地方。他不去回答父親中意的話題——對現時的軍人,尤其是對波拿巴稍微取笑一兩句。
“爸爸,是我到您跟前來了,還把懷孕的老婆也帶來,”安德烈公爵說道,他用興奮而恭敬的目光注視著他臉上每根線條流露的表情,“您身體好麼?”
“孩子,只有傻瓜和色鬼才不健康哩,你是知道我的情況的:從早到晚都忙得很,飲食起居有節制,真是夠健康的。”
“謝天謝地!”兒子臉上流露出微笑,說道。
“這與上帝無關!欸,你講講吧,”他繼續說下去,又回到他愛談的話題上,“德國人怎樣教會你們憑藉所謂戰略的新科學去同波拿巴戰鬥。”
安德烈公爵微微一笑。
“爸爸,讓我醒悟過來吧,”他面露微笑,說道,這就表示,父親的弱點並不妨礙他對父親敬愛的心情,“我還沒有安頓下來呢。”
“胡扯,胡扯,”老頭子嚷道,晃動著髮辮,想試試髮辮編得牢固不牢固,一面抓著兒子的手臂,“你老婆的住房準備好了。公爵小姐瑪麗亞會領她去看房間,而且她會說得天花亂墜的。這是她們娘兒們的事。我看見她就很高興啊。你坐下講講吧。米切爾森的軍隊我是瞭解的,托爾斯泰……也是瞭解的……同時登陸……南方的軍隊要幹什麼呢?普魯士、中立……這是我所知道的。奧地利的情況怎樣?”他從安樂椅旁站起來,在房間裡踱方步,吉洪跟著他跑來跑去,把衣服送到他手上,“瑞典的情況怎樣?他們要怎樣越過美拉尼亞呢?”
安德烈公爵看見他父親堅決要求,開頭不願意談,但是後來他越談越興奮,由於習慣的關係,談到半中間,情不自禁地從說俄國話改說法國話了,他開始述說擬議中的戰役的軍事行動計劃。他談到,九萬人的軍隊定能威脅普魯士,迫使它放棄中立,投入戰爭,一部分軍隊必將在施特拉爾松與瑞典軍隊合併;二十二萬奧國軍隊和十萬俄國軍隊合併,必將在義大利和萊茵河上採取軍事行動,五萬俄國軍隊和五萬英國軍隊必將在那不勒斯登陸;合計五十萬軍隊必將從四面進攻法國軍隊。兒子述說的時候,老公爵沒有表示一點興趣,好像不聽似的,一邊走路一邊穿衣服,接連有三次出乎意外地打斷兒子的話。有一次制止他說話,喊道:
“白色的,白色的!”
他的意思是說吉洪沒有把他想穿的那件西裝背心送到他手上。另一次,他停步了,開口問道:
“她快要生小孩吧?”他流露出責備的神態,搖搖頭說道,“很不好!繼續說下去,繼續說下去。”
第三次,在安德烈公爵快要敘述完畢的時候,老年人用那假嗓子開始唱道:“Malbroug,s’envo—t—enguerre.Dieusaitquandreviendra.”①
兒子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①法語:馬爾布魯去遠征,天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
“我不是說,這是我所稱讚的計劃,”兒子說道,“我只是對您講講有這麼一個計劃。拿破崙擬訂了一個更好的計劃。”
“唉,你沒有說出一點新訊息,”老年人沉思,像放連珠炮似地喃喃自語:“Dieusaitquandreviendra,”又說:“去餐廳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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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在那規定的時刻,老公爵撲了香粉,颳了臉,走到餐廳裡去,兒媳婦、公爵小姐瑪麗亞、布里安小姐和公爵的建築師都在這裡等候他。出於公爵的怪癖,這位建築師竟被准許入席就座,這個渺小的人物就地位而論,是決不能奢求這種榮幸的。公爵在生活上堅定地遵守等級制度,甚至省府的達官顯貴也很少准許入席就座。那個常在角落裡用方格手帕擤鼻涕的建築師米哈伊爾·伊萬諾維奇忽然被准許入席就座了,公爵用他這個慣例來表明,人人一律平等,他不只一次開導女兒說,米哈伊爾·伊萬諾維奇沒有一點不如我們的地方。在筵席間,公爵常和寡言鮮語的米哈伊爾·伊萬諾維奇開心暢談。
這餐廳又高又大,和住室裡所有的房間不相上下,家眷和堂倌在每把椅子背後站著,等候公爵走出門來;管家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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