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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鏢局如今寂寂的屋瓦上,他曾為了拾取一隻風箏而踩碎瓦面掉落在中堂上!還有神威鏢局門上的匾牌,有次跟小彈弓和曉心在玩捉迷藏,他躲在裡面,因尿急而他們又在下面,不能下來,所以撤下了尿,剛好滴在老局主夫人的髮髻上——那一次,他的屁股著實捱上老局主高風亮一頓打。
打了之後,高風亮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常來逗他,他臭臉不睬他,直至小彈弓和高曉心拿著種種式式的食物來探他時,才渾忘了捱打的事,到處調皮去。
想到這裡,每幕都是當日生活的點點滴滴,卻是而今刻骨銘心的珍貴相憶,他真恨不得就此衝進去,大聲呼叫他兒時玩伴的名字。
一個人卻位住了他們兩人。
是丁裳衣拉住了他們。
丁裳衣搖頭:“這兒太靜了。”
神威鏢局周遭,除了雨聲,連一隻垂頭喪氣的犬隻都沒有。
雨聲卻十分聒噪。
他們躲在隔一條街的牆凹處。
唐肯立刻道:“不只是鏢局靜。這幾條街都像死城,連個人影也沒有!”
丁裳衣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凝睇著他:“既然如此,你還要去!”
唐肯昂然道:“既然全鎮都靜,不獨鏢局,有什麼好怕的!”
丁裳衣道:“難道你千辛萬苦逃獄出來,是為了給再抓進去?”
唐肯忽然想起了獄中的非人生活,靜了一靜,問道:“你是說:有埋伏?”
丁裳衣道:“有可能。”
唐肯冷笑道:“難道官府會把三四條街的居民趕跑,就為了對付我們這三兒個人?”
丁裳衣仍是凝視著他:“有什麼不能?”
唐肯覺得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一直給一個人阻礙著,怒氣忽然陡升:“這麼大雨,還會有人監視?!”
丁裳衣反問:“要是你,在這個時候是加倍留意還是躲進屋裡睡大覺?”
唐肯怒道:“睡他媽的大頭鬼!我不怕,我要去,你怕,你留在這裡!”
丁裳衣也不惱怒,嘴撇了一撇,算是淡淡的冷笑。
高風亮忽沉聲道:“丁姑娘說的對。”
唐肯一怔,也自覺太過粗魯唐突,用眼稍偷瞥丁裳衣。丁裳衣在雨裡頰色很白,如夢一樣朦朧。
唐肯心裡忽然有一樣感覺。
他心裡有異樣的感覺。
這感覺很奇怪:——在晚來雪意森寒的時分,你在天涯浪跡間掠過某處小肆,有一爐火正在暖著一壺酒,心裡便會有那樣子的感覺;或者,早上天剛蒙白連太陽都還未露面的時候,你去俯視一朵容色嬌弱的小花,迎面來了一陣霧,把你罩在其間,你手指已觸及了花瓣,但一時仍看不清楚,心裡生起了溫柔——就是那種感覺。
唐肯忽然期期艾艾起來:“丁姑娘,我……我……我剛才……”
這時三人瑟縮在牆凹處,彼此都靠得很親近。丁裳衣莞爾一笑,伸出柔荑,在雨絲裡特別白,在唐肯的束中。高風亮的竹笠拉了一下:“小心一些。”
丁裳衣這樣做是為了要讓他們把額上的刺青和白髮掩罩住。唐肯心裡卻深深感受到,天涯海角的浪蕩中,儘管刀光劍影、步步驚心,只要有這樣一個知心女子瞭解自己,便已幸福陶陶的了。
高風亮道:“但我們不能就這樣一輩子苦等著呀!”
丁裳衣微笑道:“不會一輩子的。”她笑笑又道,“你們不會有事的。”
高風亮見丁裳衣滿懷悠然的樣子,不禁問:“你有辦法?”
丁裳衣抿嘴笑道:“你們兩位,明知有險,但一是為了回家看看玩伴,一是為了回去安排家人的事,這樣的心懷又怎會遭惡運呢!”
唐肯聽了,覺得連雨都奮奮撓撓的,用力地點頭,強烈的寬心。高風亮心裡感激丁裳衣的心意,但他暗忖:關飛渡呢?關大哥不也是行俠仗義、智勇雙全,卻不也一樣噩運難逃?
他想想卻沒有道明。一個人只要懷著善念和信心,總會好一些的,他相信。
唐肯感動地看著丁裳衣,忽然感覺到有一個景象,非常熟悉,但跟他目前有重大的關係,可是他一時又無法想起。
他竭力要追憶起來,但又無處著力。
高風亮喃喃道:“雨停了,就更不易進去了……丁姑娘,我怕因我們的事,會累了你……”
丁裳衣笑道:“我可也不純為了陪你們來,我也要找一個人……”
高風亮問:“你要找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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