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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黑暗的戲院中,空氣有點渾濁,馬可握住我的手,我像個正常的少女約會男朋友。
童馬可異常欣賞該套動畫片,一時隨著音樂搖頭擺腦,一時笑得前仰後合。
散場後還津津樂道。我卻連一格底片都沒有吸收。
這套電影每隔一段時間便重映,到三十歲的時候,我才有機會好好的看。這已是許久許久以後的事了。
散場出來,我們去吃比薩餅,我變得很沉默,右手手指已難以活動,隱隱作痛,最慘是無名指上還戴著兩隻當時流行的銀戒指,勒住血脈,摘又摘不下來,十分吃苦,可見打人,手也會吃虧,當下十分無味。
約翰只不過說了實話,我怎麼可以動手毆打他,不禁為自己的粗暴嘆息。
“你總是心事重重,”馬可說,“自十四五歲,開始就是這個樣子。可是使人念念不忘的,也是這副神情,我好奇,承鈺,能否把其中因由告訴我?”我恍惚地笑,“婚後自然告訴你。”回到家,只見一式的路易維當行李排在走廊間,馬佩霞小姐已經大駕光臨。
她迎出來,“承鈺,我們找你呢,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指指馬可:“赴約。”馬可有禮地招呼她。
馬小姐一身打扮像嘉莉斯姬莉,凱斯咪羊毛衫,窄腳管褲子,一條大大的喧默斯絲巾搭在肩膀上。一兩年不見,她氣色更好,神態更雍容,在傅於琛悉心栽培下,什麼都能開花。
當下她在燈光下細細看我,讚歎,“這些日子來,承鈺,你出落得益發好了,活脫是個小美人。”一邊向馬可眨眨眼。
馬可知道我們有一籮筐的話要說,識趣地告辭。
“那是你的男友?”馬小姐笑問,“怪不得約翰垂頭喪氣。”“傅於琛呢?”我問。
“還沒醒,他一直不能在飛機睡。”“待會兒醒了,半夜誰服待他。”我坐下來。
馬小姐苦笑,“還有誰?”“你們路遠迢迢地趕來,到底是為什麼?”“他沒說?”“還沒有。”“卡斯蒂尼尼先生想見你,他重病垂危。”啊。我失聲呼叫。
“他親自打電話給傅先生,他答應了他。”“我母親是否仍與卡斯蒂尼尼在一起?”“是,她在他身旁。”“可憐的老頭,臨終還要對牢一隻大喇叭。”馬佩霞本來想笑,又忍住。
隔一會兒我問:“你不覺得奇怪,為什麼基度卡斯蒂尼尼要見我?”“我也這麼問他。”房門口傳來傅於琛的聲音,他起來了,披著睡袍。
“他怎麼回答?”“他說,承鈺的面孔,像他們的畫家鮑蒂昔裡筆下的天使,他願意在死前再看見你。”我嘆道:“奇怪的小老頭。”傅於琛凝視我,“奇怪?並不,我覺得他眼光奇準。”馬佩霞輕輕說:“承鯨有一張不易忘懷的面孔。”我不愛聽這些,別轉頭,“我們幾時出發往米蘭?”“明天就去,約翰會替你告假。”“其實不必你們雙雙抽空來一趟。”馬佩霞笑,“承鯨像是不想見到我們似的,但是我們卻想見你,尤其是他,”她眼睛瞄一瞄傅於琛,“每次吃到桃子便說:承鈺最喜這個。看到我穿件白衣裳,又說:承鈺最喜歡素色。但實在忙,走不開……”我看住傅於琛,他也看住我。
漸漸聽不到馬佩霞說些什麼,走不開,可是一有藉口,飛蛾撲火似的來了。
我們融在對方的目光中。
那是一個非常長的夜晚,他們倆沒睡好,不停地起床踱步走來走去。
我把儲藏著的郵票盒子取出,將郵票一張一張鋪床上細看,這是最佳催眠法,一下子就會累。
然後在郵票堆中睡熟。
第二天一早,馬佩霞進來叫醒我,自我長髮中將郵票一枚一枚取下。
“要出發了?”她點點頭。沒有睡穩,一有了年紀,看得出來,眼圈黑黑的,又得比傅於琛更早起服侍他。
一直到抵達米蘭的第二天,她睡足以後,才恢復笑臉。卡斯蒂尼尼令管家來接我們,抱歉他有病在身,不能親自出來。
傅於琛看著我說:“他知道你與令堂不和,沒令她來,多麼體貼。”我說:“可惜最後還是不得不看到她。”不知她有沒有繼續胖下去。
不知我到了四十多歲,會不會也胖得似一隻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