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線蓮與魚(第1/4 頁)
他眼裡很平靜,但褚楚還是從他緊繃的下頜和微微皺起的眉看出他的情緒並不如剛才那樣好。
她心裡突然舒坦起來,像膨脹的氣球內部,空而滿。
褚楚坐起來一些,望著庾佑之道:“你之前說……你幫我爸爸還的債務,我已經跟你還清了,那我們,可以結束現在這樣的關係了嗎?”
庾佑之盯著她看了一會,他發現褚楚說這話是認真的,甚至還有一絲快意。
她是在報復自己,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可他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有損她的事情,除了在她還這麼小的時候和她做愛。這是他即便沉淪,仍不時感到有罪的鐵證,現在也成了審判他的屠刀。因為這份他的人格促使長留的罪惡感,只要她提出結束,他就只能答應,因為他的心已經變成一株脆弱的冰霜薄片雕成的鐵線蓮。
寬恕我,我因你而有罪。
庾佑之努力讓自己坦然一點,但仍不可避免生出一些怒意,她是不是從來沒感覺到他的心?他已經把她和自己青春伊始連線在一起,為什麼她還是非要把兩人的關係理解為金錢上的交易,這讓他感覺自己像會所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小姐,甚至還要更可憐。至少小姐或多或少留有對金錢的追求,而他只想要她的愛情。
冰霜薄片雕成的鐵線蓮的心,被火柴點燃的冷藍黃色的火逐漸消融。
現在,他在這一剎那矯情地想,它已經徹底變成一捧餘燼,冬天的死亡的味道。
庾佑之輕輕一哂:“你覺得你在我身邊這一年半的時間,就值這麼點錢?”
褚楚沒聽明白,“嗯?”了一聲,習慣性抬手要去拉他的袖子,卻被庾佑之避開。
女孩子的小動作落進眼裡,讓他心頭的火更加旺盛。
他的溫和有選擇性地展示在她面前,但這並不是他本來的性子。幾年軍伍生活下來,原本是要去讀軍校待再過幾年轉政,他更習慣這樣的生活,就算因為家族原因回來讀書接手公司,他性格里恣肆的部分也沒有消失。
庾佑之現在無比想開口直接問她為什麼這樣,但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已經在失態的邊緣,這句話說出來後自己的表情很可能會嚇到她。
他自小的教養讓他在理智佔據上風的場合,無法做出這樣的事情,就算他很想也不能,因為這已經成為印在他骨子裡的行為守則。
於是庾佑之深深吸了口氣,退開站定:“遂你的願,今天日子好,就今天吧。”
男人扯了扯嘴角,垂眼掩去眼裡情緒失控時的暴戾。他手上青筋凸顯出來,但仍細緻幫她把半敞的睡衣釦好紐扣防止小腹受涼,然後起身離開了臥室。
外面窸窣聲偶爾響動,褚楚看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聽到屋門扣住的聲音,才慢慢坐直身體。她光著腳走到外面看了看,外頭方才的混亂他居然也肯屈尊降貴地收拾乾淨,想來是在她洗澡的那會兒弄的。
原本情濃時被庾佑之草草丟在沙發上的風衣外套已經不在,他離開得很快,褚楚看得出來他很生氣,但他直到離開都沒和她發火,連關門的聲音都是輕緩的平和。
褚楚有點迷茫地在沙發邊角坐下,手端端正正搭在膝頭。她感覺自己的落寞在某一瞬間像極了招妓之後的嫖客,生理的滿足與心理的空蕩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終於把想做的事情做了,可心裡的難受反而更加強烈,像是一團棉花堵塞在窄窄的瓶口,而瓶內生長的綠芽想努力把它頂出來。
有一瞬間覺得……自己這樣做好像不對,或許至少該等一天,讓這個節日完滿地度過,而不是像現在,氣得男人大半夜從公寓離開。
這本來是他的房子,要走也是她走。
褚楚抿唇翻出手機,鎖屏前的介面還停留在庾佑之發的朋友圈,那上面的圖片此時看更加刺眼。他不知怎麼想的,還沒有刪掉,即便這已經從一種預設的現實變為了一個謊言。
褚楚深深吸氣冷靜下來。
弱者總會不自覺地去尋求一種自我的屈辱感,以此來獲得心頭的寬慰,她不再因為得不到庾佑之親口承認二人關係而感到痛苦,只是由於她發現庾佑之心裡也並不好受,他會生氣,會丟掉原本的得體和冷靜,這讓她開始下意識地心疼這個男人。
至此,主客關係顛倒,她成了那個彷彿犯了錯的人。
褚楚晃晃腦袋,她不能這樣,庾佑之的不明說,讓她必須得趁還有得選擇的時候走,這既是試探,也是留給自己的退路。她太小了,沒有什麼辦法與他抗衡。
或許在庾佑之看來這就是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