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第1/4 頁)
“錢大人……”
“收起!”
錢度臉色鐵青,低吼一聲,“卑職不吃這一套!卑職自己有俸祿!”劉康吃了一驚,但他畢竟久歷宦海,有些初入仕的官員假裝撇清的事見得多了,因而只一笑,說道:“這不是我送的,是蔡慶他們下頭的一點小意思。案子不案子是題外的話,大人千萬不要介意。這點錢你要不賞收,他們臉上怎麼下得來?或者你先存著,待蔡慶進京再歸還他也就是了。”說罷便抽身走了出來,這卻正中錢度下懷,隨即在門內高聲叫道:“劉大人!你這樣待我,足見你不是正人君子!”
此時刑部各司都有人回事情,聽見讞審司這邊吵鬧,都出頭探望,卻見一個三品大員張惶而出,錢度在門內“咣”地扔出一個紙包,偌大一個金元寶從紙包裡滾落出來。那官員不知口裡咕噥了一句什麼,撿起來飛也似地逃了出去。
“哼!”錢度輕蔑地看著劉康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陰冷的微笑,他沒有追出去叫罵,卻“砰”地把門一把掩了,泡了一杯茶悠然自得地翻看著案卷。燃著火楣子抽著水煙只是沉思。過了一會兒,果然就聽見敲門聲,錢度惡聲惡氣說道:“你是什麼意思?要吃多大的沒趣才肯走?你去!叫鄂爾泰只管參我姓錢的!”說著一拉門,卻見是本部長官尚書史貽直和侍郎劉統勳二人聯袂進來。錢度忙不迭地往屋裡讓,就地行了參見禮。說道:“卑職不知道是二位大人,無禮衝撞了!”
史貽直沒有說話,坐了錢度方才的位置隨便翻看著錢度批過的案卷,劉統勳卻坐了客位,看看那杯已經涼了的茶,說道:“春風,關起門和誰生悶氣呢?”錢度給他們一人遞一杯茶,笑道:“和誰也沒生氣。氣大傷肝,最不值的了。”
“你還哄我們。”劉統勳笑道:“剛才敲門還發邪火來著,連鄂中堂都帶上了。”錢度苦笑道:“原來當師爺時,瞧著官好做,如今才知道做好官也很難哩。平陸這一案二位大人也都知道,人家縣裡判的不錯嘛,還不知平日怎麼得罪了臬司衙門,他們拿著這案子尋平陸縣的不是,邀買一個‘愛民’的名聲。當小官的也難吶……”
史貽直一直在打量這個皇帝特簡來的主事。他自己是科甲出身,歷來不大瞧得起雜途出來的官,很疑錢度是沽名釣譽之徒。聽說方才錢度暗室卻金的事,特地約了劉統勳來看望錢度,見錢度不卑不亢,舉止嫻雅毫無賣弄之色,倒起了愛重之心,遂道:“劉藩司平日官聲是很好的,下頭卻作這樣的事,真是莫名其妙!這麼不是東西,你不要理會他,部裡給你作主!”錢度忙道:“有二位大人庇護,卑職甚麼也不怕!左不過鄂中堂送我雙小鞋穿罷了。”史貽直哈哈大笑,說道:“年羹堯當年是何等權勢?史某人尚且不讓他三尺之地,何況鄂西林?你放心,誰也給你穿不上小鞋。今年去山西查案,我就委你,看看他們敢怎麼樣?”當下三人又攀談了一會兒,錢度方送史貽直和劉統勳出來,別的司官在門口指指點點竊竊私議,錢度頓覺風光許多。
劉康連滾帶爬逃出刑部大院,心頭兀自突突亂跳。剛才這一幕對他來說簡直象晴天白日突然做了一個兇夢。所謂平陸一案,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案。他的真意是進京後便聽到風傳阿桂和錢度受到乾隆知遇之恩,料想這二人今後必會超遷大用,預先來拉攏關係的。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個三品大員,巴巴地跑來討一個六品部曹的好兒,會一個馬屁拍在蹄子上,就算是不願受禮,也不該如此聲張。錢度與自己前生無仇,今世無冤,何苦獨獨地拿自己當眾作伐呢?……象被人猛地打了一悶棍,整整一個下午他都沒出門,白痴一樣坐在屋裡渾身不自在。直到天擦黑,劉康才略有點清醒。猛地想到明日中元節,鄂爾泰邀自己今晚過府小飲。劉康忙忙用涼水洗了一把臉,坐了小轎趕往鄂爾泰府邸。
此時雍正皇帝駕崩已經一年有餘,雖然國喪未過,不許民間張紅掛彩、演劇作樂,但實際上官禁已經漸漸鬆弛,街上此時燈市早已上來,各家門口掛的都是米黃色紗燈,有的似攢珠,有的象菠蘿,什麼梅里燈、走馬燈、夾紗燈、柵子燈、玻璃宮燈、龍爭虎鬥豔彩四溢,鬼斧神工各展其巧,只是不用紅色而已。儘管還不到正日子,滿街已都是看燈的人流,走百病、打莽式、放煙火的一處處熱鬧不堪。劉康起初還坐著轎,漸漸人愈來愈多,擁擠得轎子左右搖晃,只好下來步行。他一路走一路看,到黑定時才到了鄂爾泰府。卻見相府門前,只孤零零吊著兩盞杏黃色琉璃宮燈。門閣上的人都是認得劉康的,早有人接著了,說道:“劉老爺,鄂相吩咐過,今晚請的客人不多,都在前廳,擺的流水席,各位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