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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有人唱名:“大理寺卿阿隆柯到!”
“順天府尹楊曾到!”
人群立時一片騷動,大理寺的親兵們鞭子甩得山響,卻不再實打,只在頭上虛晃。幾十名戈什哈馬刺佩刀碰得叮噹作響,便聽順天府的衙役們“噢——”地拖著長聲喊堂威。幾千圍觀人眾立時雅靜了下來。高無庸踮起腳尖從乾隆的肩頭往裡看,只見劉統勳居中而坐,側旁一桌是阿隆柯,西邊面東的一桌是順天府的楊曾。三個人都板著臉。高無庸平日和阿隆柯廝混得很熟,插科打諢無話不說,見他也鐵青著面孔,嘴角一抽一抽的。蒿無庸想起他素日的模樣,不覺好笑。
“帶人犯人證!”劉統勳見人役佈置停當,向楊曾略一點頭吩咐道:“驗屍仵作預備著!”
“扎!”
喝酒的幾個仵作早已躬身侍班,聽了吩咐齊應道,“小的們侍候著了!”劉康已經被兩個衙役架著出來。他兩條腿被夾棍夾傷了,衙役一鬆手便癱在地卞,只是臉色蒼白,倒也並不驚懼,只翻眼看了看劉統勳便垂下了眼瞼。接著便是賀李氏、小路子、申老闆、郝二進場,錢度也出來了。錢度是有功名的人,和賀李氏向上打了一躬站著盯視劉康。申老闆、小路子跪在公案邊。劉統勳高舉堂木“啪”地一拍案,問道:“劉康,這是賀露瀅的靈柩!”
“是又怎麼樣?”劉康昂著頭不看劉統勳一眼,“與我有什麼干係?”
“我要你掉轉頭來看看!”
“怎麼,你不敢?!”
劉康運了運氣,一下子掉轉頭來,但那死氣沉沉的棺材似乎有什麼魔力,他瞟了一眼低下了頭,似乎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卻是目光閃爍,始終不敢正視。
“你是讀過書的,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劉統勳淡淡說道,“這裡頭的屍體是你一手致死的,你自然不能正視這冤魂!我勸你早早認了實情,免遭皮肉之苦,那賀露瀅也不須曝屍遭檢,或可稍減你的罪戾。”劉康仰著頭、滿不在乎地看著劉統勳,說道:“劉延清,我原以為你是好人,真是走了眼了!我在山東賑災,你去看過,我是不明事體的人嗎?災民們都稱我是劉青天!”“你要貪天之功麼?賑災是皇上的恩典?”劉統勳冷笑道:“山東藩庫在你任上無緣無故短缺銀子一萬七千兩,就是沒有這個案子,朝廷也要審問明白的!”
劉康晃了晃脖子上的鐵鏈,哼了一聲道:“我是貪官,你查去好了,我不耐煩和你嚼老婆子舌頭。”劉統勳斷喝一聲道:“現在問的是賀露瀅一案。賀露瀅是怎麼死的?”“我早就回你大人的話了。”劉康一臉揶揄之色,“你大人問了,犯官也‘招’了,他是上吊自盡死的”
“當時驗過屍麼?”
“驗過!”
“本欽差信你不過,”劉統勳冷冰冰說道,“今日要開棺驗屍——來人!”
“在!”
“開棺!”
“扎!”
幾個仵作答應一聲,轉回小桌旁,互相含著酒滿頭滿身噴了,毫不猶豫地拿起斧、鑿、撬棍來到棺前,一陣叮叮噹噹砸擊,隨著一聲極難聽的“吱呀”響聲,厚重的棺材蓋已經磨轉到一邊。此時場上鴉雀無聲,都把目光射向幾個仵作的動作。只見一個仵作頭兒熟練地取出一把長鉗子,似乎把屍體從頭到腳夾了一遍。又忙著要銀針,在已經糟爛不堪的賀露瀅屍體上一處一處下針,賀李氏立時在旁嗚嗚咽咽放了聲兒。順天府尹楊曾坐不住,起身到賀氏跟前撫慰了幾句什麼,便踱到棺材旁邊,親自檢視仵作拔出的一根根銀針。那老仵作看一眼楊曾,見楊曾點頭,便來到劉統勳公案前,拱手稟道:“驗得賀露瀅屍體一具。頭、胸、腹、骨胳各處無傷、項下喉骨、顎骨有繩勒傷痕兩處。銀針刺探,全身無中毒症候,唯胸膈骨下一處銀針微黃,應系屍體受腐之故……”
仵作說到“全身無中毒症候”全場觀眾已是大譁,聲音低一陣高一陣,有人竟高喊,“打死這個潑婦!”還有的人鼓譟:“劉統勳是昏官,請阿隆柯大人主審!”一片罵聲鋪天蓋地,震耳欲聾。此時劉康提起了精神,卻是一聲不言語,頭昂得高高的,兩眼直盯盯地看著劉統勳。滿眼都是怨毒:看你怎樣收場。連站在圈子邊的乾隆,手心裡也全是冷汗。
“吵叫什麼?!”劉統勳大喝一聲,霍地站起身來,“啪”地一聲堂木爆響,“這是國家法司衙門!順天府抓住為首的,枷號!”他起初也被仵作的報說激得渾身一顫,但他是親審此案的主官,劉康殺人,有目擊人、有血衣,各色人他曾分別勘問,除了劉康和三瑞抵死不招外,人證物證俱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