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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莊前。
臺下都呆了大半,還沒有順利扭轉過來。已見得梁山伯眉目含情,口稱賢妹,一面從懷中取出玉蝴蝶比向對面祝英臺腰際那枚,一面笑吟吟唱道:“梁山伯與祝英臺,前世姻緣配攏來。”便見得祝英臺淚如雨下,琴聲低婉,那唱腔如泣如訴,緩緩將兩人三年來同窗共讀、草橋結拜、十八相送、玉蝶為聘、親許九妹等樁樁件件,娓娓道來。但見臺上,祝英臺水袖翻卷,娉婷不勝,梁山伯俊美瀟灑,風姿翩翩,兩人執手相看,如膠似漆,遙想當年,又每每會心一笑,每個動作都配合得恰到好處,堪稱珠聯璧合。看得久了,不由人漸漸迷糊,只覺得這臺上幕幕,無不賞心悅目,眼見這春光爛漫,實讓人不忍心想見這風刀霜劍,待會兒卻怎生將這雙璧人分開?然則琴聲漸漸暗啞,百花落盡,終見嚴冬。
“我也曾留下聘物玉扇墜,我是拜託師母做大媒;
約好了相會之期七巧日,我也曾臨別親口許九妹;
實指望有情人終能成眷屬,
誰知道美滿姻緣兩拆開。”
臺下唏噓聲響成一片,琵琶急彈,調出一連串高音女花腔來:
“ 梁兄啊!我與你梁兄難成對,爹爹允了馬家媒;
我與梁兄難成婚,爹爹受了馬家聘;
我與梁兄難成偶,爹爹飲過馬家酒。
梁兄啊!爹爹之命不能違,馬家勢大親難退。”
臺上人淚眼相對,臺下人舉袖不斷擦拭眼角。戲到動情處,人戲已然難分。臺上生哽噎難以成聲,而旦角歌畢,也似乎忘卻是在戲中,泣出聲來。
女帝也不由眼紅,回首換來女官,咽聲道:“就不能叫歐陽姑娘將戲改改?”突覺手中不知何物,簌簌發抖,低頭一看,相握之玉手不住戰慄,似乎驚厥已極。抬頭望去,只見容華面色青白不定,似乎見到了極其不能置信的一幕,那琉璃黑瞳,死死盯著臺上旦角,若不是明知他不能視物,簡直還要以為他的目光會將那裡刺出一個洞來。她不覺驚呼:“容華,你怎麼了?卻是哪裡不舒服了?快傳太醫!”
容華聽她呼喚,才猛然醒過神來,將目光慢慢從那裡轉回來,阻止了女帝,自嘲道:“入戲太深,原也是有的,倒驚擾了陛下了。現下好了。”話雖這樣說,手已經不由自主從她手裡掙脫出去,顫抖著去握面前的茶盞,可惜顫慄得太厲害,反將那茶盞滴溜溜打翻了開去,在地上跌了個粉碎。他也不覺怔住,對著眼前狼藉,神情痴木,呆呆坐在那裡。
女帝噗嗤笑出聲來,道:“現在知道人家的戲好了,倒呆得跟寧兒小時候沒什麼分別了。”搖搖頭,示意女官。便有侍從上來更換。兩面百官,都還沉浸在戲中。只有慕紗王若有所思,突然向這邊投來凌厲的一瞥,轉瞬而逝,又笑吟吟轉過去了。
臺上箜篌嗚咽,卻已經到了□。只見得梁山伯在樓臺會後,一病不起,日漸形銷骨立。這般俊俏的少年郎,日日枯萎憔悴,最後變成胡橋鎮上的一抔黃土,唯有黑白墓碑,上刻梁山伯三字,在悽風冷雨中默然佇立。
臺下嗚咽聲如潮似湧,很多梁山伯迷已然經受不住,慟哭失聲,甚至有人在其下高喊一聲:“奈何死我梁兄!”便突然昏厥過去,旁邊侍從圍成一團,旁人圍過去一看,但見此人居然是個頭髮有點泛白的老太太,服飾還華貴得很,不知出自何門,不覺大譁。而臺上,祝英臺以死相逼,非要在出嫁之日來到墳前祭拜。但見喜帕蓋頭,十里紅妝,吹吹打打抬將出去,嗩吶聲聲,高歌百年好合。橋那頭,馬文才步履輕盈,大紅喜服更映得他面如冠玉,鳳眼含笑,如瀲七彩霞光,喜氣洋洋,準備前來迎接。
臺下已經是一片嘆息聲。只見臺上那邊,祝英臺站在墳頭,一把將身上紅緞嫁衣拉開,只見得底下雪白,赫然是套孝服。她咬破手指,在碑旁刻下祝英臺三個血字,然後哭倒在墳前,手抱七絃,聲聲如訴。不知為何,此刻臺上突然狂風聚作,再看空中。竟然也已色變,雷擊電鳴,臺下人難以分辨戲裡戲外,慌作一團。
只聽臺上轟然一聲,墳墓一聲,墳墓豁裂,祝英臺縱身而起,一躍便入,僕人忙去阻攔,哪裡來得及?只扯下衣襟片片,隨風飛舞。臺下有人悲不成聲,有人抱頭痛哭,而半空之上,竟也是細雨淅淅瀝瀝,猶如人的淚珠,點點墜落。
女帝本來看得暗暗拭淚,此刻不覺奇道:“按照天象,原不應今日有雨。莫非這戲感天動地,只叫布雨星君,也看得潸然淚下?”再看身側之人,卻不由嚇了一跳,只見他直直盯著臺上,眼睛裡似乎燃起熊熊火焰,面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