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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堂入座後,南宮樇又自書架暗格取出一封密函遞於廉寵。廉寵看了看,放在桌上,抬頭望著山文豐道:“皇上是什麼意思?”
山文豐起身揖應:“斬草除根。”
“牽連多少人?”
“晚疇將軍已經病入膏肓,賢妃不肯同流合汙,除此二人免罪”,餘下晚家九族、門生、食客,家將三族,逾七千人。”
“依《炤律》,這些人罪當如何?”
“謀朝篡位,通敵叛國,罪當誅九族,晚晉受千刀萬剮焚刑,嫡系凌遲,旁系殺頭,門生食客家將杖斃,親族絞死,九族內往生者,剖棺戮屍,另有牽連者五千人發配充軍。”
廉寵眼珠轉了轉,望著南宮樇:“楒旻,你找山大人來,是想做什麼?”
南宮樇揖應:“山大人主管刑事,臣想看看有些無辜受牽者能否酌情減刑”
“你呢?”廉寵又扭頭看著靖王,“你找他什麼事?”她指著南宮樇。
靖王敕身前傾,側坐應道:“本王曾主管吏事,現掌金曹、戶曹,原欲就吏改一事與楒旻細談,孰料碰上山大人與右相大人商議明早上奏一事。”
廉寵偏首,把名單撥到靖王面前:“這九族的關係,是你這裡理出來的吧?”
靖王點頭。
她又兩指夾起密函,看著南宮樇:“這是商塵珙與近東諸侯密謀的書信?”
南宮樇點頭:“嗯,若此證據呈到陛下面前,免不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商塵珙已經告老還鄉,朝中官員十去其三,士族門閥土崩瓦解,臣私以為,已經夠了,勿須再增白骨填溝壑。”
廉寵眸子再轉,將密函還到南宮手中:“明天早朝與奏摺一起呈上去吧,你瞞不住他的。”
南宮樇依言納信入懷。
廉寵又拿出那份奏摺,仔仔細細從頭看過一遍,合卷詢問:“你們只求他開恩,沒說如何處置。”
山文豐揖禮,廉寵示意他說,他遂道出《炤律》第三,第十一,第八十九,第一百四十關於謀朝通敵罪的矛盾之處,“……前款曰誅主犯親九族,後者曰犯舉事者皆誅三族,臣等想看看能否尋到較輕的刑罰……”
廉寵聞言失笑,搖頭嘆氣:“山大人如此宅心仁厚,酷吏之名真是冤枉了你。不過,什麼《炤律》,說到底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炤律說此人只需挨一板子,皇帝偏要殺九族,你能怎麼辦?”
她起身將奏摺塞入南宮手中,適時有丫環在門外啟稟道南宮之前安排的美酒已經送到,她便自己出門接了,擺在桌上:“你們要喝自己倒。”自飲過一杯,繼續道:“楒旻,你在奏摺里加上一段,求皇帝開恩,晚晉凌遲,其它主犯與舉事者殺頭,他們的九族和間接參與者的三族,統統發配到溟滄一代去。若有人能證明自己無罪,允許申冤,自己舉證。”
三人同時一愣。
溟滄一代飽受戰亂,人際罕至,白白浪費大好國土不說,還給了西覃可趁之機,靖王與南宮樇早憂慮多時,如今聽廉寵一提,立刻知悉她的想法,欣喜若狂,剛要說話卻被山文豐搶先:
“娘娘!臣有急事,先行告退!”山文豐難抑振奮,手腳微顫道。
廉寵莫名其妙,南宮樇卻笑道:“娘娘,山大人定是受啟發,有了好點子,趕著回去辦案呢。”
山文豐急忙點頭,瘦削偏黑的臉神采奕奕:“娘娘所謂自行舉證證明無罪,實乃刑律取證之創新。許多案件,如此案,又如前朝文字獄,牽連甚廣,因難證其有罪,遂行連坐,此自證無罪之法,大大減輕刑吏取證難度,確實可行。”
“這樣啊。”廉寵很高興自己為大炤的律法史做出瞭如此傑出貢獻,看山文豐絲毫坐不住的樣子,遂擺手道:“那你趕快去忙吧。”
山文豐得令,揖別靖王與南宮,正要告辭,廉寵又急忙叫住他:
“月塢的暗人楓雪……還押在大牢中?”
“稟娘娘,仍在牢中。”山文豐恭敬應道。
廉寵頓了頓:“她的罪,也是凌遲?”
山文豐偷眼看了看南宮樇,被廉寵捕捉,見他二人神色晦暗,遂明白楓雪所受之刑必然遠甚於凌遲,已經殘酷到他們不敢出口,深深嘆氣,她低聲道:“山大人,若她沒利用價值了,便給個痛快吧,皇上追究起來,便說是我的意思。”
山文豐愣了愣,點頭應諾,廉寵這才容他告退。
廷尉大人離去,廉寵坐回主座交疊雙腿:“這事情,你們明日只管奏。皇上那邊我去吹吹枕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