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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什麼了?”見她怕成這樣,付沂南終於動容,漸漸緊張起來。“血淋淋的,啊!”她尖叫一聲,付沂南渾身一震,一隻手捂住心口,面色蒼白。
接著便是冷意止不住的咯咯笑聲:“付少原來這樣膽小。”付沂南才恍悟,這個女人是在捉弄他,蒼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眼裡冒著熊熊怒火。
“我在這裡住了六年,連只死老鼠都沒見過。”冷意還是笑,唇色豔紅,牙齒森白,倒比鬼更嚇人。
付沂南忍無可忍,直接將她從副座拖出來,冷意笑光了力氣,高跟鞋一個不穩就摔坐在地上,仰起頭,忙亂地接住從視窗丟擲來的蛋糕盒,望著車尾燈越閃越遠。
冷意有點夜盲,自帶驗鈔,手電筒功能的山寨zippo打火機沒電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手撐著腰,幾乎是摸索著各家院子的圍牆才能往裡走。偶爾踢到易拉罐發出的聲響在悄寂的巷子裡格外滲人。
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等回到房子裡,筋疲力盡。將包甩在茶几上,拉鍊沒有扣好,錢包跳躍而出,跌落在馬賽克鋪砌的地面上。
客廳裡沒有開燈,窗戶透進來的白月光打在錢包的面上,一對蝴蝶,色彩豔麗,形態逼真,是正宗的蘇繡,精美得好像多年秀孃的手藝,其實一針一線都出自她手。
彎腰撿起來,手指描摹著上面的圖案,嘴裡悄悄哼起《梁祝》,越劇的細軟腔調,歲月彷彿一下子流轉回去。
還很小的時候,住在密集的筒子樓,一層十戶,一戶一門。尤其她住的那一幢,旁裡戲稱為花柳地。
樓裡大多數的住戶都是在夜場討生活的女人,華燈初上,別人家正是下班團圓的時候,樓裡的女人卻恰恰相反,忙忙碌碌地開始奔赴各大紅燈區。她媽便是其中一員,畫好了妝,丟下一些碎錢,由她自生自滅。
她從小沒人管,七八歲的年紀便成了老油條,混跡在她們那一個轄區,有時候進遊戲廳,眨眼的功夫就把她媽留下的錢花得精光,對著空蕩蕩的一幢樓,連討飯吃的地方都沒有。
她們家是左邊最裡面的一戶,只有右邊一家鄰居。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婆,成日裡聽黑膠碟,喝苦到讓人皺眉的茶,一口吳儂軟語不帶歲月易逝的衰老,依舊靈動。
她媽曾和樓裡幾位姨提過,婆婆年輕那會兒是紅極一時的交際花,即使老了也是擺姿作態地生活,永遠是色彩斑斕的旗袍,繡著最精緻的圖案。
婆婆脾氣古怪,像是缺少笑這一種表情,成日裡板著臉,她想或是婆婆年輕的時候笑得太多了,笑完了,不然面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皺紋,這麼深。
有一次,她實在是餓極,恬著臉戰戰兢兢地敲開婆婆的門,最壞的打算便是被拒之門外,哪知口福不淺,嚐遍了婆婆親手做的各色糕點,就著濃茶,糕點愈甜,茶愈苦。
婆婆似是江浙人,會蘇繡,會越劇,會一手美味的杭幫菜,會做各種精緻的糕點,不像交際花,倒似大家閨秀一般。
她樂意呆在這裡,直到有一天,她敲開婆婆的門,開門的是個男孩,比她高了半指,眉眼清明,笑起來比陽光還有溫暖。
“鬼叫什麼,大晚上的睡不睡了?”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她哼得投入了,不知不覺抬高了音量。隔壁房東為了省電費,通常八點就爬上床挺屍,在她睡著之前,蠻橫得不能有一星半點的吵鬧。
“知道了,虞阿姨。”冷意隔著門喊了一聲,安撫暴躁的胖女人,若是真的鬧起來,她一定佔不得上風。
翻開錢包,除來一百多的現金,便只剩下一張身份證,上面的照片比一般人的證件照更加恐怖。她記得那天去辦身份證,誇張的小卷爆炸頭,濃黑的眼影,拍照的師傅讓她卸妝,她不肯,兩人險些動手,最後給她弄了副大黑框眼鏡,絕對是真土,不是復古。
什麼就診卡,理髮券,超市的會員卡也被付沂南扣下了。連樓下冰激凌店的打折券都沒能倖免。若是不知明細的人還以為付沂南是個怎樣貪得無厭的人。
口袋裡端端正正地躺著兩張姓付的卡。黑色的卡片是透明的材質,中間鑲嵌著金色的字,製作之精良,不是她那些薄薄的塑膠能比擬的。
她反覆地撫摸,像是極不舍,拇指一用力,兩張卡斷成四截,一筆鉅款就這樣從手裡流失。心疼在所難免,可是痛快,錢能買到她的虛情,卻買不到她的真心。
躺在沙發上閉了眼,窗外一兩聲野貓叫,夢裡她已然是天后,與他平起平坐,看著他驚詫,看著他後悔,看著他臣服。
可到底是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