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外傳 燒春(二)(第1/2 頁)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掌櫃聽了一會我的講述後低頭淺吟,臉上的皺紋一驚一顫,又露出了蝮蛇注視獵物的詭異笑容。 我知曉掌櫃的心思,他對我暫未展現過惡意,只是他那皺了皮的老臉年華不再,隨意擠弄出的表情都像是在暗算他人,也難怪燒春酒肆來客稀少,多的都是在天機會走動之人。但我向來是不在意的,我在意的只有這裡的酒,這裡的人眼裡的渾濁。 誠如父親所想,我很快便精進了自己的武藝,只是我大抵是不愛用劍的,為此沒有少挨父親的臭罵。他告訴我說,一定要學會使劍,如果學不會使劍,就要學會向使劍的人低頭。這個世上多的是比我們這種流寇匪徒更加可怕的存在,其中最為恐怖的,就是劍盟。即使天下無雙的葉公子坐上盟主之位後,劍盟那陰溝裡的勾當收斂了很多,但是四大堂主代代相傳的陋習,永遠都在暗地裡迫害著更多的人。 “因為有名義,有正道的名義,有劍的名義。有這些名義的人,永遠佔理,永遠可以站在陽光下殺人。而我們只能在夜裡殺人,夜裡搶劫。”父親說這番話的時候,眼裡有奇異的光,我逐漸察覺到了,似乎不開悟的父親,他的心中可能是覺察到了正邪之分。所以他希望我遠離邪佞,去投奔所謂正道的汪洋。 他粗獷的身體總是會在和我交流時變得更加寬大,我愈發覺得父親可能是一個大智若愚之人,但是他總是在月光下哀嘆沒能把我及時送離流寇的隊伍,又讓我覺得他可能只是愚昧之人一時間驚覺了些什麼,最後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病人。我為隊伍裡所有的病人服務,為他們燒菜洗衣,為他們舞劍弄槍。我愛上了這槍頭長三寸三分,重一兩三錢,杆頭狀盈的長槍,不過我沒有說出來。 直到有一日,我們飛快地迎來了自己的末路。 解決掉一路上對我們圍追堵截的捕快們,我們在半山腰上被人用滾石襲擊了。在大片的傷亡後,我帶著殘餘的隊伍潛入了樹林之中,這時我終於按捺不住,開始向這些老前輩們下達指示。 在真正研讀過兵書的我面前,死要臉皮的老前輩們面色漲紅,青筋暴起,但始終說不出什麼話來,一怒之下拋下了我與父親,直接在窮途末路上分道揚鑣了。我打從心底裡嘲笑父親那驚訝的眼色,彷彿晴天霹靂降臨到他的頭上,可是想也知道在流寇中的兄弟情義是多麼脆弱,宛如一張隨時可以勾破的蛛網。只是父親他在這張網上爬了太久太久,以至於忘記了自己是人,不是蜘蛛。 我躲在了樹蔭之上,父親一個人面對兩個人。令我驚訝的是,來人是和我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似乎都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少年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他手持短劍,細細的鐵線纏繞在他的手腕之上,雪白的腕肉留下了無數過往的勒痕。少女更是不可思議,她握著和自己身軀差不多長度的長劍,劍尖朝天,一往無前的模樣。一邊和少年小心翼翼地往樹林深處移動,一邊還控制不住地責罵,埋怨著少年。 “先前那場圍剿你是怎麼回事,怎麼漏掉了那麼多人,要不是我幫你善後,你吃得了兜著走嗎?不是你說一定要和我一起升任為堂主的嗎?每天除了拖我後腿就是拖我後腿,要不是我們的長短雙劍相性極佳,你又是我兒時玩伴,我早把你甩開了。” 少女的聲音婉轉動聽,好似黃鶯的歌喉。她責罵完,還偷偷用餘光觀察少年的表情,她的臉上時不時摻雜著小女孩的嬌嗔和羞怯。少年則是陰沉的臉色變得更加黑暗,默默點頭默默承受著,聚精會神地和少女一起往前走。 父親在下面和我打手勢讓我快下來,只是兩個小孩而已,我們聯手輕輕鬆鬆就能解決。我遞給了父親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向他擺擺手,又用唇語暗示他。 “我還沒有殺過人,你不是希望我往正道走嗎?兩個小孩而已,這裡就拜託你了。”隨後,我在暗處給父親豎起了大拇指。 其實我豐富敏感的內心,想著的卻不是嘴上所說的事情。我感到一絲悲傷,因為在這裡我就要和他永別了。我的武藝早已是這批流寇裡最好的,但正因如此我才能預見身為流寇的結局。這對尚且稚嫩,甚至還環繞著迷戀與愛憎的青梅竹馬,他們身上目前所擁有的武藝,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我完全不能力敵的。與其和父親死在一起,不如讓他最後再逞一次英雄。太把正道英雄夢寄託給我,反而讓他迷失了自己的初心。 完全如我所料,少年少女的武功非常驚人,即使力道很小,兩人的配合也宛如渾然一體。有長劍撕裂空氣的聲音,有鮮血噴湧的聲音,有絲線纏繞的聲音,還有鐵器相交發出的刺耳聲音,唯獨沒有那熟悉的馬蹄聲。 等二人離去後,我從樹上跳下,去看看父親如何了。父親尚且沒有完全死去,只是掙扎著看向我,用痛苦的眼神暗示我給他一個痛快。我顫抖著雙手,緩緩地靠近父親,我想起父親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