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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縉幾乎要悶哼一聲,看著杜甫的眼神,便有些訝然。
杜甫此時聲名不顯,雖然已經有幾首詩歌佳作,卻尚未傳唱,因此,王縉很是奇怪,葉暢從哪兒找到這樣一個幫手。
不僅言辭犀利,而且思維敏捷,所守之處,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竣之境,所攻之地,則是敵人強弩之末氣勢衰竭之所。
至少王縉攻擊葉暢的話語,被杜甫連撥帶打,化解大半,而且杜甫還乘勢反擊,反詰王縉誤將忠義仁德充作謬種。
葉暢也情不自禁撫掌,暗暗道了一聲“精彩”!
同時,對杜甫其人,他的認知也與過往不同,不再是那個於歷史留下高高在上名聲的詩聖,而是一個真性情夠義氣的摯友。
不過,王縉不會就此退縮的,此人如此公然挑釁,必有重大理由,絕不會受小挫而後退。
“杜子美,你為何避而不談標點句斷之事?”王縉只是稍緩了一下,便又道:“大奸之人,必有大偽。葉十一虛飾忠義,偽作仁德,實藏奸詐禍害之心,今日他以戲說話本改三國之史實,明日便會以標點句斷篡書經之真要!”
這一下子,葉暢唯有撓頭了。
唐人真不蠢,不但不蠢,一個個精明得緊。年邁的賀知章一眼瞧出了他的目的,這邊王縉也瞧出了他的目的!
恐怕瞧出他目的的不只這兩人,許多文人都知道他的目的。只不過因為他還沒有實際行動,所以那些人都隱著忍著,只等他一涉足,便要揮起大棒,將他打翻在地吧。
王縉這廝因為某種原因,主動跳了出來,標點句斷之事,只是他的藉口
短時間裡,葉暢將王縉的用意分析得**不離十,現在差的就是最關鍵一環,他拼命貶損葉暢,最終目的是什麼。
句斷之事,杜甫就沒有辦法為葉暢解釋了,事實上,他與葉暢就這個事情也發生過爭論,每次葉暢都說便於說書評話之人閱讀,但杜甫推測,這只是一個搪塞的理由罷了。
葉暢也清楚這一點,因此他笑著道:“既然王夏卿你追問,那我也實說了。”
眾人都屏息凝神,盯著葉暢,這一刻,玉真長公主都覺得,自己從院子的中心退了出來,而眼前的翩翩少年才是眾人關注的焦點。
“昔日某曾一夢……”
葉暢一開口,眾人便情不自禁微笑起來。
葉暢好做夢,凡知其名者都知此事。他有詩文出來,從來不承認是自己所作,只是說乃夢中所見。
很多人認為這是他故弄玄虛炒作自己,但也有人覺得,這有可能是真事0
“在某那一夢中,曾聽數人同飲於酒樓之中。其中有一人道,此情此景,令其憶起在人間時於旗亭與友同飲……”
王昌齡原本已經入席安坐,聽得此句,霍然站起!
葉暢笑著向他拱了拱手,然後又道:“此人說他與王公少伯、高公達夫同飲於酒樓,群伎紛來,三人避席而讓之……”
這是非常著名的一個典故,天寶元年去世的王之渙與王昌齡、高適三人齊飲於酒樓,一些妙齡梨園歌伶豔妝而來,奏樂歌唱,三人讓出酒席,避坐一旁私下打賭,這些歌伎唱哪一人的詩多為勝。
第一伶所唱為王昌齡的“寒雨連江夜入吳”第二伶唱高適的“開篋淚沾衣”第三伶又唱王昌齡的“奉帚平明金殿開”。這樣王昌齡與高適的詩都有人唱過,唯有王之渙尚無,王之渙不服氣,說這些已唱者皆“潦倒樂官”所唱亦為“巴人下俚之詞”他指著諸伎中最美麗者,稱此女不唱他的詩,那就終身不與王昌齡、高適論詩,但如果是他的詩,則王昌齡與高適新須拜他為師。
結果那最麗女郎所唱,果然是王之渙的“黃河遠上白雲間”。
葉暢將此典故說出,王昌齡幾乎熱淚盈眶,而眾人知他詩名聲,亦是訝然相望,似乎是想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竟是季凌,竟是季凌!”王昌齡喃喃道。
“安知非此豎子胡言亂語,以惑人心!”那邊王縉卻道。
葉暢沒有回辯,只是悠悠然道:“某乃俗人凡眼,不識神仙高人,因此不知言此事者,是否真是王季凌。只是聽得他說,當初之詩,他又小改一番,願請紙筆,書以少伯郎君一觀。”
聽得他要紙筆,玉真長公主點了點頭,自有道姑奉了上來。
葉暢沒有提筆直書的本領,他必須伏案而寫,清完案几,他隨手揮筆,便寫了一個“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