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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前的日子一直過得很平常。沉煙管著內務,千墨打理外頭的生意。浩然樓不若沈府那般家大業大,他們有許多清靜的時刻。沉煙教他念書、習字、下棋,將楚浩然來不及教他做的事情全部教給他。偶爾,她也會有撫琴唱曲的興致。例如今夜……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月光下,玉手拂過琴絃,檀口輕啟,曲樂悠然。她的眼神朦朧而又迷離,猶如一杯醉人的佳釀,就這樣孤寂地映在昏黃的月色裡……
“這詞寫得深情,不知出自那位才子之手?”
沉煙放下琵琶,盈盈起身:“是從水盈那裡得來的,她也沒說明白。起初我還以為是她寫的,後來想想卻不大可能。”
“為何不可能?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她與沈公子不是分開了幾年麼,我覺得挺應她的心境。”
沉煙解釋:“這首詞講的分明是青樓情事,而水盈經歷單純,從未沾染風塵,又怎麼寫得出這樣的詞來?”
千墨略略思索,便覺此話有理:“她是個很幸運的女子……”相較而言,他有些替沉煙不平。水盈出身寒門,卻可以得到沈家少爺的痴愛,燃起公子死寂多年的心。論才學美貌,沉煙不輸她分毫,甚至比她溫柔,比她善解人意。那個水盈總是清清冷冷的,說話行事卻全由著自己的性子。千墨根本無法理解她的悲喜,無法理解她對感情的苛刻和堅持,她似乎把很多事情都看得理所當然,她的世界根本不屬於這個塵世……而沉煙不同,從一開始,他就深深懂得她的失意,她的落寞。至今仍然猜不透,為何當初公子選的不是沉煙?僅僅因為出現的時間不對嗎?
也許,公子的夢也在這塵世之外吧,他們想要的東西都太過乾淨,註定受苦,分離,甚至死別……
“不是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她今日的幸福,也是歷經磨難才得到的。”短暫的沉默之後,沉煙忽地開口回應了千墨,她心中並無絲毫怨尤。
千墨回過神來:“是我小看姐姐了。”
沉煙替彼此杯中滿上熱茶,眼波微顫,幾番遲疑,終於轉了話鋒:“千墨,你今年二十歲了,對不對?”
“姐姐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男大當婚,既然喚了這聲姐姐,你的終身大事自是少不了我操心的。”平淡的語調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沉煙其實努力不想提及此事,可媒婆都找上門來了,而且物件還是家境殷實的富家小姐……由於出身的緣故,千墨現在雖說是浩然樓主人,聲名漸盛,可畢竟曾經做過下使,那些講究門第的人家是斷無可能允許女兒下嫁的。如今這個藍府小姐卻是不同,她對千墨一見傾心,好說歹說才過了父母那一關,藍老爺答應先遣人來探探男方的心意。這是門很好的親事,她不能耽誤了千墨!
千墨自然沒想過這些曲折,不過沉煙突然提起婚事,他感到有些不快:“姐姐依舊雲英未嫁,做弟弟的怎好專美於前?”
沉煙臉色一黯,苦笑著反問:“你是嫌我嫁不出去拖累你嗎?”
千墨這才發覺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急急辯解:“不,不是的……”
“橫豎我是嫁不出去了……揚州城裡,有哪個正經人家願意娶這樣的媳婦?不僅曾是迎來送往的青樓女子,而且如今還年老色衰……”
千墨聽她負起貶損著自己,心中絞痛:“姐姐,我沒有這樣想過。在我心裡,你是天下最好的姑娘。”
這話說得動情,沉煙心中一顫,下意識便想逃避。她低眉斂下激盪的情緒,淡然說道:“你可記得四季織坊的藍大小姐?她曾隨父親來過浩然樓幾次……”
千墨頷首,表示有些印象。
沉煙微微吸了口氣,繼續說下去:“前兩天,我去織坊選布的時候‘恰好’碰上了劉媒婆。她向我暗示,如果你上門提親,藍家未必會拒絕。這是難得的好親事,我替你打聽過了,藍小姐年方十六,品貌端莊,確是佳人良配。”
在她平靜的敘述裡,千墨一直是沉默的,他的身體越來越僵硬,血液卻流竄得厲害,胸中狠狠壓著一股怒氣。
“說完了?”
“是,說完了。”沉煙並不覺得自己有何失當之處,千墨沒有其他親人,媒婆透過她傳達這樣的資訊也是常情。
然而此刻,他冷,她靜,氣氛曖昧又詭異,彷彿能聽見話鋒交錯的聲音,很清晰。沉煙不禁打了個激靈,躲開眼前那飽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