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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三百八十六年的春節,是我過得最悽慘的一個年。姑臧城裡完全沒有過節的氣氛,只有王宮大門前掛了幾盞大紅燈籠,看上去格外刺眼。街上行人稀少,人們都是愁容滿面地看著地上又積到膝蓋的雪。
節前呂紹為了安定城內民心,貼出告示每戶憑戶籍可領糧兩鬥。可是等我們好不容易排到了,呂紹見是我們,不肯給糧,我氣得差點用現代的話罵人,幸好李暠送來了十鬥小米,可是,仍是杯水車薪,只撐得五天便告罄。
大年夜的白天,我在邸店外猶豫再猶豫。真正意義上的當鋪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只有一些店鋪經營這種貨物抵押的生意。終於還是咬著牙走了進去,因為到了今天,家中已是粒米也無。
我將五千文錢包好,收進懷裡。如此成色純淨做工精良的玉佩和玉簪,只換得五千文,僅夠買十鬥雜糧。對不起,弗沙提婆,我答應過要永遠儲存你的禮物。等我熬過這個冬天,我一定會把它們贖回來,不管要花多少錢。走出店外,摸一摸脖子上掛的結婚戒指,這個,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賣。可是我還能堅持多久?眼角有些溼,不由重重嘆口氣。
“怎麼樣?快撐不下去了吧?”
眼前一張年輕方闊的臉,正帶著一絲嘲諷打量我。是蒙遜!我用袖子隨便抹抹臉,不想跟他有太多牽扯,欠身道個萬福,便打算走人。
“大過年的,何必受這樣的苦呢?本來挺水靈的姑娘,弄得這麼又黃又瘦,真叫人看了心疼。”他攔住我,一副憐香惜玉的樣子,“跟著小爺我就能吃飽。考慮一下,怎樣?”
我沒回答,環顧一下,居然就他一個人。
“怎麼了?看什麼?”
“看你為什麼還要演戲,連個觀眾都沒有。”我沒好氣地回答。
他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艾晴,你還真是有趣啊。”
輪到我發怔了:“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出龜茲後,除了羅什,無人叫過我的名字。
“著作郎段業告訴我的。”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他還說了不少關於你在龜茲的趣事。”
段業已經跟著杜進去戰場了,那說明段業是在走之前告訴蒙遜的,這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他在王宮裡撞見我後,馬上去打探我的背景,是因為那句洩露他內心的話嗎?這個人,心機到底有多深?他打聽我,是為了什麼?
他搓搓手,用輕鬆的口吻說:“天這麼冷,陪我去喝杯暖酒吧。”
我抬眼看他,繼續默不作聲。
“不必擔心,你好歹是###師之妻,不是可以隨便搶的民女。何況我蒙遜對女人絕不用搶。陪我喝杯酒,你便可吃上羊肉。很久沒吃過了吧?這姑臧城內大年夜裡還能吃上羊肉的,也就只幾戶人家了。怎麼樣,跟我走吧?”
我實在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因為想起張東健在《無極》裡那句經典的“跟著你,有肉吃”。越想越好笑,笑得直不起腰來。這個冬天,好久沒笑過了。笑完了,對著一臉莫名的蒙遜做了個請的手勢。我當然不擔心他會使什麼壞,就像他自己說的,沒這個必要。直覺上他應該想跟我說什麼。如果他跟段業一樣相信讖緯,說不定我還可以忽悠一下,騙點吃的出來。
所以我便這樣深一腳淺一腳踏著及膝的雪,來到他豪華的宅院。
“如何?我這宅邸還可入眼吧?”他自己環顧一下,得意地笑,“是世子賞賜的。我一族之人如今都在隨涼王出征,小爺我樂得在家偷閒,多爽適!”
看不慣他老是帶著面具演戲,嗤笑一聲:“是你伯父不想讓你搶了堂兄頭籌立功,故意不帶上你吧。”
他迅速轉頭,收斂起嬉笑,思量的眼光閃爍。有點懊惱自己太過嘴快,訕笑一下,突然聞到一股幾乎都已經被遺忘了的味道——紅燜羊肉!天哪,有多久沒聞到過肉味了?從僕人擺放好碗筷,將羊肉擱在几案中間後,我的眼光就沒轉移過。眼前香氣撲鼻的肉,味蕾被強烈刺激,不由自主分泌著唾液。為免被蒙遜看輕,我強行將頭扭開,竭力做出無所謂的樣子。
六十九 大年夜的交易(2)
蒙遜心知肚明地笑了笑,將羊肉推到我面前。我剋制內心叫囂的食慾,重重吞一下口水,對蒙遜說:“沮渠小將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帶回去吃。”
“別那麼生分,叫我蒙遜便可。看你餓成這樣,先吃吧。等會兒我讓人再做一盤給你帶走。”
一個猜不透心思的人突然而至的慷慨大方並不會讓我開心,拿人嘴短,我還是先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