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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了口氣,他看了看丁薇。她的背挺得有些僵硬,側面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辛子喬再看看站在講臺上的唐麟澤,正神采奕奕地說著他的王利發。茶館是一場話劇,生活又何嘗不是呢?每個人在生活的舞臺上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有的執著於本色,有的卻戴著一副偽善的面具。他記得世界著名的啞劇表演者馬歇·馬叟曾經表演過一出非常耐人尋味的啞劇。他戴著各式各樣的面具照鏡子,有大笑的、憤怒的、哭泣的、憂鬱的、傷神的……戴來戴去,一張大笑的面具戴在臉上怎麼摘也摘不下來。不論他怎麼捶胸頓足,失聲痛哭,鏡子裡所照出來的面孔依然笑容可掬。這拿不下來的面具,又何止是人世間虛情假意的笑容呢?還有比講臺上那個人滿臉的偽善可憎?
辛子喬看著唐麟澤,不知道他這副偽善的面具去掉之後,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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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私家偵探(1)
人到中年的時候,總愛獨自回憶些過去經歷過的事情。許慧茹翻著手中的那本《平凡的世界》,不由嘆了口氣。鄒雲順仍然不在家,她閒下來,進了他的書房。雖說這書房是鄒雲順工作的地方,但是書櫥上的書也有一小部分是許慧茹讀大學的時候攢下來的,大多數和她的專業有關。她和唐麟澤學的都是現當代文學,不過二者又有區別。唐麟澤主要修的是現代文學,即從五四新文化運動開始到新中國成立這短短的三十年之中的文學,而自己主修的是當代文學,和前者有一定的區別。進書房來翻翻書,卻看見了這本《平凡的世界》,她本身就是知青,毛主席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她偏偏就趕上了。那年是1975年,她十八歲,剛剛高中畢業。
許慧茹是個孤兒,寄養在姨媽家裡。她的表姐張曉薇為了留在城裡,便借用了許慧茹的名字。她下放的時候便用了表姐“張曉薇”這個名字,到了離省城幾百裡之遙的小崗山。小崗山是個很貧瘠的地方,沿著山嶺,分為南、北兩部分。南面是大溝埔,北面是土石嶺,居民大都在大溝埔中居住,由四姓村落組成,交錯在一塊兒,形成一個“田”字型的分佈。
而這個名叫“張曉薇”的許慧茹便和來自各地的知青一起,被分配到小崗山公社大溝埔大隊下的丁家村。在那兒有一個知青點。中國人口眾多,所以知青也是一批一批,前仆後繼的。張曉薇大概是最後一批知青,她當時和其他穿著粗布衣裳的青年們一起,拎著一個藍布袋子,怯生生地看著腳下的這片土地。知青點在大溝埔的南面,美其名曰就是生活區,宿舍、食堂粗夯著排列在他們面前,泥濘的土路阡陌交錯,幾個半大的孩童吸著鼻涕、光著屁股看著他們,時不時撿起一塊小石頭砸過來。這是他們表示對陌生人歡迎的方式。
張曉薇看見附近的農民家裡的土坯牆上,還用排筆蘸著石灰粉,寫著“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甚至連豬圈上都莊嚴地寫著:“中國對於人類應有較大的貢獻。”
一個當地的老農佝僂著背,領著他們去報了到,將他們按上級的指示分成了兩個小生產隊。張曉薇看見自己這個隊裡有一個眼睛很亮的男同志,後來才知道他叫做丁明,是個回鄉知青。因為是丁家村本地人,所以公社安排他做了隊長。聽說他原本是丁家村的代課老師,肚子裡很有些墨水。
每天天矇矇亮,大家就要扛著鋤頭、鐵鍬到村北的責任田去插秧。走過充滿牛糞、雞屎和各種樹杆、稻草、菜葉兒砌成的小路,剛開始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件十分艱難的事情。特別是女同志怕髒,踩著了雞糞總是“啊”的一下尖叫,那位老農便搖搖頭,瞅著她們的白鞋嘆氣。後來他讓自己的老伴教這些姑娘們做布鞋:千層底兒的,鞋面用白麻布漿洗了,再用板藍根染成藍的,用明礬定了色,穿在腳上,舒坦又結實,還耐髒。久而久之,藍布鞋會穿成黑布鞋,知青們也漸漸轉了性子,少了矯情,多了樸實。
上午的勞動結束之後,一隊和二隊便分別回村南邊的知青點吃午飯。午飯前規定必須唱支歌表示“午敬”。“*”的時候,一共有早中晚三敬,午敬的規矩也有些像西洋教裡的祈禱,就是大家集體站在食堂前,背對著那口寫著“中國對於人類應有較大的貢獻”的豬圈,大聲高唱:“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第四章 私家偵探(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