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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是想要專注,越是無法凝聚心神,彷彿千絲萬縷密密糾纏,令他惶恐令他不知所措。
師父是個驕傲的人。當他發現自己再也沒有辦法開啟神物的時候,便將神物傳承給他,而後悄然自盡,可是他現在應該如何呢?
天如鏡與天如月不一樣,他並不曾因自己的失敗感到恥辱什麼的,也沒有自我了斷的念頭,他只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難道現在就要去找傳人了?可是應該往何處去尋找呢?
沒有人能指導他。沒有人能給他做出正確地示範,而天如鏡還太過年輕。縱然心思有十分的通透,卻缺乏足夠的閱歷與從容迴轉的冷靜。
站了不知道多久。他直覺的認為應該做些什麼,便慢慢的抬起了腳,朝山上走去,才起步,長時間凝立不動的雙腿才感覺到麻木,腳下一陣虛軟刺痛。天如鏡狼狽地摔倒在泥水之中,頭臉身上。都沾滿了泥沙。
他在地上伏了一陣子,才慢慢的爬起來。拖著依舊有些刺痛發麻地雙腳。一腳深一腳淺的,朝山上走去。
風。在此時越來越大了,密如麻地白色雨線被吹得東倒西歪,一波一波的,好像源源不絕的波浪,而在這個天候下攀山的的紫色人影,也歪歪斜斜的,幾乎要跌倒。
腳下地泥土浸飽了水,溼滑而泥濘,天如鏡的腳有時候陷入泥坑之中,有時候一踩上去又幾乎滑到,跌跌撞撞地走到半山腰,他臉上身上已經多了幾處瘀痕擦傷,身體的疲憊和疼痛交錯著折磨,剎那冰涼剎那火熱,可是奇異地,被迷霧籠罩地心靈卻逐漸的清明起來。
什麼也不要去想,就是這樣。
他抬手抹去矇住雙眼地雨水,朝上方看去。
並不是多麼高的東山,在夜色的作用下竟有一種巍峨森嚴的錯覺,山上林蔭重重,黑漆漆的壓著視野,大雨滂沱如瀑,遮蔽住前方的路途,但是他只需要前行。
繼續前行。
輕輕的舒了口氣,天如鏡繼續朝山上走去,一次又一次的滑倒,使不上力氣,就隨手抓住身旁的草木山石,他全身都好像在泥水中打過滾一般,傷痕之上再添傷痕,冰冷的疼痛裡,他迷濛的眼睛卻漸漸變得清醒而堅定。
風雨好像鞭子一般抽打著冰冷疲憊的身軀,整個人都彷彿不屬於自己了,渾身每一處清爽的,可是心中某一處,卻整整潔潔,明明白白的浮現出來——
楚玉。
那一線斬不斷的牽掛,陡然間的匯聚起來,讓他清楚的感受到。
他的心被擾亂,是因為楚玉,這個女子太過奇特,她知道他知道的,她知道他不知道的,他懷念他們共坐一桌,她微笑說話的樣子,有一種別人不知曉的親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可是他知道,從未有過一個人,這樣深刻的在他心裡留下烙印。
就連天如月也不曾。
微微的甘甜,微微的苦澀,會不小心想起,會看得不知道什麼時候失了神,他好像完全不像自己了,可是卻又好像更像是自己了。
在這漆黑如墨,風雨大作的夜裡,在這陰影森然,泥濘密佈的山上,不解情愁的少年天如鏡,胸口卻有一塊新鮮乾淨,那麼羞澀而生澀的,緩緩綻放開來。
宛如才開啟的花瓣上,凝結出生命中第一滴晶瑩的露珠。
疲憊反覆積壓,靈魂卻是前所未有的輕盈,輕得好像要飄出身軀,隨著時間的推移,雨勢逐漸的減弱,到終於抵達山頂的時候,雨終於停了,空氣裡是一片喧囂也似的清爽,天邊濛濛的微白。
山頂上近崖處的樹下,有一塊一尺高的園形石盤,石盤上刻著縱橫十九道紋路,天如鏡低身去撫摸那已經有些模糊的線條,擦傷的指尖微微刺痛。
他發了一會呆,忽然似有所感,轉過頭去。
天色陡然發亮,天邊的層雲鑲著金色的邊,雲彩流動著滾動著,漸漸的染上微紅帶金的顏色,好像整片雲霞被火燒一般,忽然,雲間好像裂開一大條縫隙,金色的陽光從縫隙中透出,好像長劍斬開最後的暮色。
下一瞬,一輪紅日,從沸騰的雲海,跳出!
天如鏡屏息看著,他的心,也彷彿隨著太陽跳出雲層,一併跳出了胸膛。
雲層逐漸的淡薄消散,天如鏡劇烈的心跳也慢慢平復,一夜的疲憊都被初生的日光洗刷乾淨,身體從內到外都是輕盈的,再沒有冗餘的雜質。
天如鏡抬起手腕,心靜如水,幽藍的微光再度亮起來,雖然心裡還有一塊牽掛著楚玉,但是這牽掛已經不能再擾亂他。
徹底的鬆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