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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避免的傳奇情節。
夢境片段一——嬰寧的自敘:煙花如水
今夜我彷彿又來到“紅蓼園”,開頭有些記不得從前的路,但是很快我就清晰了,這個小區的後山有一個大約二十米高的土坡,坡面上有一塊大石頭,很平,我在師範學院唸書的時候,週末回家常到這兒寫生,我是個酷愛繪畫的人,我能畫很細很尖的一點綠的春天裡冒出的第一粒草芽,我能畫出看到意中人時女人臉上一抹最淡最淺的羞澀,我能畫出小馬駒的悲傷,水獺的恐懼,秋天的紫丁香的喜悅,春天的迎春花的哀怨。
我的母親是個美麗而精明的女人,我聽說她用自己的身體換來豪宅和大筆大筆的金錢。她的面板是淺黑色的,所以我覺得她是個有震撼人心的美感的女人,她的五官精巧而雅緻,面板散發出綢布一樣的光澤,我的生身父親是個極瘦極瘦的男人,他是靠給人牽線偷渡發家的,從那時到現在,總有數不清的中國人想偷渡到一些國家去,像美國,像英國。像有臉化妝化得死白的女人的日本,等等等等。父親的錢多得數不清,和我見到他的次數恰成反比,我後來知道父親除了母親之外還有為數不少的幾個女人。並且我們都生有他的兒子或者女兒,說我是個私生子並不過份。有人說我長得像梁朝偉,不是形似,是神似,後來他們又說,有時候我也像張國榮,我當時不知道張國榮是誰,梁朝偉是誰,後來我在一張報紙上看到有個藝人在4月1日愚人節那天自殺,我看到他的名字,張國榮,荔枝紅說他有一雙不屬於人間的眼晴,他的眼神似乎停留在一個關於另外一個世界裡。
我的媽媽,那個美得像朵黑玫瑰的女人,後來去了英國。她給我寄回了大筆的英鎊,我從小就是在錢堆里長大,長大後更是。我有時回到鄉下老家去。我稱那兒為紅蓼園。我來描述一個那兒的環境吧:雲彩絲絲點點,天藍到極點,每天秋蟲都在跳舞,水裡的水草又輕柔又纏綿,我想像自己是水裡的一條魚。在水裡懶洋洋地隨水流動,水裡的色彩隨著天氣變化也發生變化,白的紅的藍的紫的,當然更多時候是青綠青綠的,岸邊一叢一叢的紫濛濛的野芙蓉,倒映在水裡,我遊在綠與幽雅的紫之間,自由極了,暢快極了。在那兒,有一座很高的三層樓的木房子。雖然門前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廢鐵,破斧頭,髒髒的雞籠,和一棵瘦瘦的柿子樹,但是,我的舊房子的陽臺前可以看到跳舞的天上的帶點淡青的雲,和春天裡的桃紅柳綠。就是在那兒我碰到了一個讓我心疼的女孩子。
我記不清那是個什麼樣的天氣,那時我到郊外玩,還帶了一本介紹彗星的形成以及和地球的關係的書。回來時看到一個女孩子。她纖弱清瘦,但身上有一種結實的氣質。有一雙聰慧的眼晴。她是荔枝紅。我對她是一見鍾情的。她是那個村子裡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正在醫學院唸書。不上課時就呆在紅蓼園老家。
我們在一起度過了美好的兩年。我想等她大學一畢業就和她結婚。
在鄉下時荔枝紅常和我一起去山上。有時她來我家。荔枝紅特別喜歡冬天裡到山上去,冬日裡有一種凜然的氣息,枯敗的衰草和狂暴肆虐的風從山野疾摧而過的聲響。那種氣勢,持續千年,我畫了一幅又一幅與冬天的山有關的圖畫。
事情的緣由是這樣的:荔枝紅看到山崖下有一種草藥,她尋了很久。我便沿著崖邊伸手去看看能不能夠得著。誰知那石頭是虛的。我一下從山崖墜落。
其實我遺憾的只是不能和荔枝紅在一起而己。從來沒有怪過荔枝紅。但我只能看著她哭。我無法再為她做什麼了。
作者題外話:一個虛擬的傷心小鎮裡,相逢了三個有相同際遇的傷心人。在熙攘的紅塵外,他們為自己蓋築可以躲藏往事的空間。但在這暗藍的純粹空間中,往事依舊如影相隨。故事的主題就是:如影相隨的往事。如同硃砂點刻的紅與艾草清苦的香。它無處不在。無從躲避。
硃砂紅﹒艾草(第四章)
第四章
一
絕望像一首黑夜裡睜著眼珠彈落在冰冷街頭的無詞之歌,花凋零,樹枯萎,月亮瘋笑,星星發呆,眼淚紛飛,冷汗如雨。
荔枝紅的頭髮有段時間染成淡黃色的,一簇一簇,一小卷一小卷地遮住大半張臉,化妝後,她的臉顯得凌厲而冷漠。悲傷時會有幾絲嫵媚的鬼氣,最讓人驚詫的是她的服飾,她臉上的妝有時化得隨心所欲,衣著卻極其簡單幹淨,她夏天總是方格子襯衫,棉布質的稍長的下襬。遮住腰,襯衫圖案有大方格的,小方格的,黑白格的,黃白格的,棕白格的。褲子一律闊闊的,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