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1/4 頁)
顧懷昭恍惚間看到應雪堂在替他擦臉,看見自己睜開眼睛,師兄還對自己笑了一下。
他拉著師兄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胡話,說想跟師兄在山上練一輩子的劍,應雪堂在笑。
他說自己受盡冷眼,只有師兄一人關照過他,應雪堂也在笑。
夢裡應雪堂任他握著自己的手,自己說到動情的地方,師兄裝作平常,卻聽得仔細。大概是這個夢太稱心如意,等顧懷昭退了燒,身體居然跟著好了七八分。
他從簡陋的硬木床上坐起,看到應雪堂借著殘陽餘暉在寫信,白衣宣紙被染成血色。顧懷昭披上外袍,一搖一晃地走到矮几旁,看著應師兄運筆如飛,寫的正是被肖枕夢奪去錦盒一事。
想到鳳城和應雪堂結交的那些江湖俠士,顧懷昭忍不住多嘴:“易夫人只怕會怪罪下來,不如都推到我頭上……”
應雪堂抬起頭來,細細看了他一會,柔聲笑了:“易三娘只怕沒這個膽量怪罪我。”他說著,把信紙折起來,拿火蠟封起信封,叩門叫來小二,許了些碎銀,讓人去驛站送信了,做完這一切才續道,“何況錦盒是肖枕夢偷的,與我何干?”
顧懷昭聽到應雪堂語氣溫柔,心裡歡喜得不行,彷彿那場夢還沒醒似的,順著他的話接道:“也是,師兄功夫那麼厲害,也打不過肖枕夢,如果易夫人自己去送,肯定一出手就敗了。”
應雪堂眉頭微皺,抬起手,捏著顧懷昭腮邊肉說:“我打不過肖枕夢?嗯?”
顧懷昭被他捏得微疼,呆在那裡,一時間心跳如鼓。應雪堂鬆開手,又攤平幾張新紙,低聲道:“他們還想看劍譜,就算有怒氣,也會撒在肖枕夢身上。”
劍似生平26
說著,提筆蘸了墨汁,低頭寫了起來。顧懷昭湊過去看,認得是無雙劍譜的劍訣,上一世師兄才一句一句教過他,轉眼已是一輩子了。
應雪堂文不加點地寫完開頭幾句,筆速忽然慢了下來,垂目細思半晌,才寫寥寥數筆,講內力如何從肩井穴運轉至腕部太淵穴的時候尤其字斟句酌。
顧懷昭以為他忘了,幾度想脫口而出,又怕師兄來問,只好捏著墨錠,眼巴巴地替他磨墨。
應雪堂在紙上寫:氣達關門,意沈中注。
顧懷昭看到他筆勢,已經在心裡先一步默唸了出來:氣達關門,意沈中注。
應雪堂在紙上寫:力貫中府,劍如飛風。
顧懷昭跟著默唸:力貫中府,劍如飛風。
他一時間心神飄忽,彷彿還跟應師兄湊在樹下,在清涼如水的晨風中一同練劍,耳邊是師兄在口述劍訣。點劍而起,心有天地;凝劍而立,落葉紛崩。收劍於懷,乾坤在抱;仗劍橫空,搏天一擊……
應雪堂看見顧懷昭嘴唇翕動,口裡唸唸有詞的模樣,眸光微閃,把宣紙往裡挪了幾分,笑道:“顧師弟,這不是寫給你看的。”
顧懷昭猶沈浸在樹蔭斑駁,劍光如虹的往事裡,被應雪堂這麼一說,人猛地醒了過來,往後連退幾步,喃喃說了句:“對不住,師兄,對不住,我一時昏了頭。”
應雪堂低頭把剩下的劍訣寫完,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照著抄寫了四五張,摺好塞入懷中,然後才道:“之前偷學的劍招,也不要再練了。”
顧懷昭點頭稱是,人卻魂不守舍。
“這套劍法精妙得很,沒人好好教你,你自己只學個皮毛,練錯一字半句,以後有的你頭疼,”應雪堂一面勸誡,一面收拾好筆墨,發現顧懷昭心不在焉,不禁出聲喚道:“顧師弟?”
顧懷昭這才回過神來,拿左手握住右手,慢慢使上力氣,捏得右手腕骨啪啪作響。
應雪堂吃了一驚,把他左手強行拉開,厲聲喝道:“顧懷昭!你這是做什麼?”
顧懷昭怔怔看著他,眼神不再像先前那樣,發著光,溢滿灼灼的情意:“應師兄,不是讓我不要再練,偷學來的……”
他說的極慢,連嘴唇都微微發白,竟是沒辦法好好說完這句話。
應雪堂卻已經懂了,好半天,才勉強擠出一絲冷笑:“師弟未免把我想得太過惡毒,我可沒有想過,讓你自廢武功。”
應雪堂說到最後幾個字,幾乎是一字一頓,從牙縫中擠出。正值門外有人叩門,他把顧懷昭往床上一推,一挑簾鉤,把左右床簾拉攏了,這才含著怨氣把門開啟。
門外是易三孃的姘頭,收了信,來打探虛實的,應雪堂強忍著怒氣應付了一番,把人送出驛站。一切情況都如他所料,除了顧懷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