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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洛竭力維持,扯出的笑容仍是一點一滴地退散,唇線顫抖,終於說不出“再見”兩字,旋身便走,再不敢回頭。
柴榮守在門口,幾乎立刻就衝了進去,手中還抱著胖墩墩的“華仔”。“華仔”扭著小身體,笑眯眯的對煙洛眨眼伸手:“姨姨……”
煙洛逃命般出了房門,渾身似脫力了一般,身子順著門邊溜溜的往下滑,直接跌坐到了石頭地上。悶熱的空氣彷彿被生生關住了,凝滯不動,蛙鳴也低了許多,三聲兩聲,上不來氣似的潦草。煙洛毫無形象地坐著,大睜著眼睛,似個沒有思維的木偶。
猛地一陣環佩叮噹,清淡的桔色褶皺下面,一雙淺挑金絲的繡鞋若隱若現,停在眼尖尖前,不再動了。煙洛驚喜的抬頭,卻失望之極——面前的人,只是環妃。實在沒有心緒和她搭話,也不想再理會所謂的謹慎,煙洛收回了視線,復又靜靜看地。
環妃卻難得沒有挑禮挑釁,沉默著站了半天,又往屋裡張望了一回。突然輕輕嘆道:“如果我是她,死也心滿意足了!”語氣淡淡,卻蘊著無限幽怨。
煙洛面無表情抬頭瞅她,環妃皮肉緊實的臉上是一層無奈又羨慕的苦笑,一身淺桔卻凜冽著寂寞:“他們至少兩情相悅,我呢?”搖頭又道:“我以前總是想,皇后那麼聰明,只是太過痴心。現在才知道,正是因為她的情痴,所以皇上的心,才從無轉移。如果我也如她這般不顧性命,他,是不是就肯多看我一眼?”
心裡一陣麻痛。在這個時代,女子的痴心,又有幾個男人肯用心珍惜?望住環妃分明還年輕卻傷情的側臉,煙洛第一次發現,她只是個女人,爭寵,挑撥,戒心,好勝,也只因渴望得到一點關心,期待一份真摯的情感。只是宮闈深深,宮怨,也就更深。也許因為符寧彌留,便是居心深險一如環妃,也難免動了兔死狐悲之心了吧。只是自己此刻,根本想不出合適的對答,煙洛索性繼續緘默,兀自呆對著地上的一小團——黑黝黝的自己的影。好在環妃也並非需要個答案。兩人一站一坐,就這麼等著熬著,無眠的夏夜,彷彿延續到了虛無的永遠……
三更鐘,敲斷人魂。煙洛莫名其妙心底一寒,聽到屋裡一陣雜亂驚呼,頓時面白失色。一骨碌爬起來,破門而入。屋裡太監宮女已經跪了一地,柴榮呆呆的坐在錦繡榻前,面色灰敗。“華仔”爬在那橘黃色的一片華錦上,搖著一雙骨瘦如柴的手,稚嫩的一聲聲叫:“孃親,孃親,起來講故事……”百般呼喚,卻沒人理會,“華仔”轉了頭四處瞅瞅,小嘴一癟,突然驚天動地大哭起來:“哇……孃親……”
這一哭,屋裡登時人人鼻酸,念起娘娘平日寬厚仁德,宮女太監們個個低頭偷偷抹淚,一片唏噓啜泣。柴榮猛一閉眼,咬牙咬得青筋直冒,末了,一滴英雄淚,仍是緩緩順著眼瞼落了下來。黯然對著裡面再無聲息的人啞語:“符妹,我對不住你!”雙手抱過“華仔”,摸摸他的腦袋,對下面跪的一批御醫嬪妃無力的擺擺手,道:“皇后德行無雙,可恨天不假年,重病不治,朕痛惜無以,追諡符氏為“宣懿皇后”。三日後大喪!你們退吧!”
煙洛一時麻木了,心裡突然空空的無依無憑。先時跪了,爾後呆呆立著,任一群人緩緩退下,從身邊細碎經過;“華仔”哭喊著被宮女抱走;一個太監淒涼蒼老的聲音傳入耳鼓:“宣懿皇后符氏,薨……”
再遠一點,接著一個聲音傳來:“宣懿皇后符氏,薨……”
“宣懿皇后符氏,薨……”
一聲一聲,卻似傳棒接力,愈傳愈遠,愈傳愈是模糊,腦裡只剩了一個字,薨,薨,薨,薨,薨……
腳步似灌了鉛,一步一步往符寧榻邊挪去。床上那人,在一片暗暗的緋色底調下面,面頰柔紅,閉著眼,燭光一晃,便似在微微呼吸,胸口起伏。疼她護她知她懂她的義姐,此時卻似睡著了一般,唇角笑意淺淺,彷彿好夢花深。
煙洛不敢再上前,也不敢再呼喚,更不敢哭泣。愣在那裡,一動不動站了良久。柴榮也無暇理她,只是守著妻子沉默發呆。雞窗漸漸發白,寂到極處的空氣一點點極沉極慢的固化,似要掐斷了人的呼吸。終於,煙洛忍不住,試探著輕喚了一聲:“姐姐……”她欠般萬般的渴望著一絲半點的回應,可是符寧無情的躺著,不再答她。
柴榮一夜之間,胡楂橫亂,眼角吊垂,卻似老了十年。這時似乎猛地驚醒了,扭頭望向煙洛。眼神無波,道:“你過來吧!”
煙洛機械的移過去,眼睛裡只有那張錦榻。義姐無知無覺的安睡,玉手卻靠在褥旁,被身側的丈夫握得緊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