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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覺得此間無趣,可以先回蒹葭館休憩……”
“這卻不用了,咱們就在這兒等著舅舅便是。”衛長嬴忙道。
宋在水對自己家裡自是熟悉,道:“也是,來來回回的麻煩,就在這兒等著罷。這花廳沒意思,我帶你去父親書房裡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書,咱們拿兩本打發辰光。”
就引了她打從花廳的側門出去,是一段迴廊,穿過一個小小中庭,就是宋羽望在後頭的書房所在了。
這間書房頗大,窗明几淨的採光極好。內中筆墨紙硯齊全,件件精美細緻,多為前朝古物。書架上古籍羅列,極為周全。
表姐妹兩個就隨意取了書來觀看,衛長嬴想著舅舅既然說不一會就打發了客人來,怕也看不了幾頁,便挑了本薄的前人詩集。哪兒想到宋羽望那邊卻是被絆住了,等她把詩集看完了也不見人來說,轉頭想跟宋在水說話,卻見她拿了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入神得很,就不打擾她了——橫豎這書房極大,就在書房裡轉悠起來。
她觀看片刻,忽然發現壁上掛著的一幅字畫落款正是舅父名諱,便就站住腳仔細看了起來:先掃一眼畫,卻是一片浩大的荷花與荷葉,其勢洶洶。荷花本是君子之花,恬淡寧遠,然而這畫中卻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濃烈。碧意森森、紅花豔麗、白花慘淡,三色輝映出悽豔絕美之意。
衛長嬴乍看之下竟下意識的呼吸一窒,竟有點兒心旌搖曳,定了定神,就想道:“外頭也掛了好幾幅舅舅畫的荷花,怎麼和這兒的都不一樣?若非筆法細看還有相似處,只觀意境,竟彷彿出自兩個人之手一樣。”
她不由自主去看畫上題的字,字還不少,洋洋灑灑的佔了好大半幅地方,細看時竟是一篇悼念之文,卻是七年前寫成的:因為開篇就說了時間,是“壬戌年仲夏,薰風送暑,明月滿樓。餘中夜聞歌,酣視於窗前妝臺,似睹卿卿之影,狂喜、乍醒,悵然扼腕。起而研墨,旋書思情”。
下邊便是正文——
“鬱金蘇合久不焚,綠綺焦尾累年塵。
妝奩釵環金色暗,腕上紅絲痕跡深。
記得當年玉手系,謔言縛卻十三生!
夜半夢迴疑卿來,欣然欲踐舊時盟。
燭下孤影,惜紅顏而薄祚;鏡中霜鬢,恨吾壽之綿長!
仰中天兮,沐皎華而愈悽愴;憶初嫁兮,竊私語而夜未央。
時諾永好,結髮同老;鴛鴦被在,圓月空照。
扶朱欄而心怫鬱,俯蓮池兮腸將斷。
芰荷田田浩蕩,薰風徐徐芬芳。
雖是夜亦洶洶,故知晝而灼灼。
昔攜卿上蘭舟、轉桂槳、撥翠蓋、蕩紅葩,入蓮深處。
斯時也,攜綠綺、架焦尾、奏管簫、擊玉缶,採蓮剝菱、嬉水掬魚,或戲曰:“能掬魚入掌,憾匪能沉魚也!”
卿佯怒,素手擎荷葉,兜水以潑餘,夏裳漉漉,且笑且還。清聲搖波上,藕裙耀夏光。
爾今蓮池依舊,月皎於天,惟蘭舟燒、琴缶藏,只餘悲簫!
——芙蓉花在,香魂似來?清歌渺渺,思卿皚皚。
中夜泣箋,情深難寫;記得前諾,同穴並列;幽冥黃泉,候我蹀躞;來生來世,永無分別!【注】”
衛長嬴先看了那意境濃烈悽絕之畫,復看這深情悼文,不免心潮起伏,暗想:“怪道舅父喪偶之時正當壯年,外祖父膝下又只他一個嫡子,縱然有兩位表哥與表姐,到底不夠子嗣興旺,竟也不肯續絃。原來舅父對舅母這樣深情,這悼文固然是七年前寫的,可到如今還掛在了這書房的壁上,看這上頭片塵也無,顯然是時常清理的緣故。可見舅父對舅母竟是無時或忘,自是再容不下旁的人了。”
“父親現在腕上還縛著一截紅絲繩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宋在水也放下了書,走了過來,望著這幅字畫,悠悠的道,“據說母親在時喜歡拿紅絲繩編作手環給父親戴,因為編織的太多,父親當時都戴不完。後來母親去了,父親一直戴著,到現在都還有,戴舊了的也不扔,俱好生收了起來。”
衛長嬴嘆道:“舅父與舅母情深如此,舅母真是可惜了。”
“是呀!”宋在水抿了抿嘴,輕聲道,“你一會見著父親別提這事,也別提這畫……每次提到母親,父親雖然嘴上不說,然而總歸心裡要難受上一陣子。”
衛長嬴不意舅父至今都沒捱過喪妻之痛,不禁凜然,忙記了下來,問道:“舅父那邊忙得怎麼樣了?”
“好容易把人打發走了。”宋在水道,“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