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個月九十斤米的人心(第1/1 頁)
吳麻子坐在橋邊的石頭上,摘下腰間的水囊,仰頭咕咚咕咚地喝著,雙眼盯著天上的星星,放下水囊,嘆了一口氣:“娘匹的,新來的知縣太不是東西,眼看著就要秋收了,竟徵起徭役來了!” 吳大稱將鋸放在一旁,擦了擦額頭的汗,跟著罵道:“走一個扒皮的,又來一個破家的,這日子還真是越過越難。” 噗! 半袋子米重重砸在地上,吹起沙塵。 陸五直起腰,望著不遠處的縣城,呸了一口唾沫:“哪隻烏鴉不是黑的,當官的何曾給咱省過一點力。你們聽說緣由沒?” 吳麻子將腳邊的揹簍收了收:“聽說是給韃靼俘虜安家,真是見了鬼。” 吳大稱惡狠狠地喘氣,不甘心地說:“這群韃子應該砍了腦袋,燒掉肥田也行啊,幹嘛還留活口?咱們皇帝就是太仁慈,若拿對付貪官的手段對付這群韃子,咱們何苦在這個時候來做工?耽誤了秋收,娃還能吃一頓飽飯嗎?” “噓,皇帝的事可不敢說。” 陸五呵住吳大稱,然後看向吳麻子:“你就是一個絛結匠,他就是一個鋸匠,咱們各自出各自的力,辦完差早點回家才行。咋滴,你們兩個的糧食呢?” 吳大稱抬手擦了擦鼻子,瞥了一眼地上的米袋子:“你這才帶了多少糧,不到四十斤吧,應該不夠。我們幾個的糧,得天亮了送來,不耽誤中午吃飯就成。” “哎,省著點吃吧,餓不死就成。天快亮了,我們入城吧。” 陸五提起米袋子,輕鬆背起。 吳麻子背好揹簍,吳大稱拿起鋸子,一行人朝著城中走去。 縣衙。 點卯之後,顧正臣看向工房李鶴:“徵調百姓可都到了?” 李鶴走出來,恭謹地說:“回縣尊,已到大半,按照時辰,再等一刻鐘,應會到齊。” “好!梁斌,讓你準備的錢財可準備妥當?” 顧正臣轉而問。 梁斌走出來,看向顧正臣的目光有些畏懼,連忙低下頭:“回縣尊,一千貫,全部裝好。” 顧正臣微微點頭,繼續問:“每人月六鬥糧,合每日每人三斤糧,今日發兩次糧,日出發一次,日落髮次日糧,可有問題?” 梁斌擦了擦額頭,答應道:“沒問題。” “退下!” 顧正臣看向禮房劉賢:“安撫民心,還需耆老多出面,你來負責……” 梁斌看著六房中其他吏員,暗暗驚歎。 前些天大家還一個個對新上任知縣頗為鄙視,不是看他年輕,調侃此人毫無做官經驗,就是暗中譏笑,猜測縣丞等人如何把持縣衙。 只過了一晚,所有人的態度全變了,態度恭謹,說話小心翼翼。 原因就是,顧知縣把典史陳忠的親侄子——承發房的陳志給打了,足足四十棍子,雖然沒打成皮開肉綻,但也別想一個月內下床。 典史的親戚說打就打,還是當著縣丞、主簿、典史三個人的面打的! 這哪裡是打陳志的屁股,這是打劉伯欽、趙鬥北、陳忠三人的臉啊。 別看顧知縣年輕,文弱書生,笑起來溫和,可此人手段狠辣,說打就打。 打暈了都不帶喊停的…… 和知縣作對,必須考慮代價。 顧正臣看著眾僚屬,很是滿意。 不立威,人無敬畏。 想要在縣衙掌握主動權,就必須表現出強勢與力量。 若只是一味笑呵呵,委曲求全,不敢亮劍,不敢出鞘,那誰信你,誰跟你? 官場和世界一樣,行的是叢林法則。 天已放亮,縣衙門外,站滿了服徭役的百姓。 縣衙大門開啟。 顧正臣頭戴官帽,身著青色團領衫,邁步走出縣衙大門,看著門口烏泱泱的人,對一旁的典史陳忠說了幾句。 陳忠瞭然,走出來,喊了兩聲,在眾人安靜下來之後,扯著嗓子喊:“縣尊說了,鋸匠、木匠、搭材匠、絛結匠、力工,各自成群,莫要混雜一起。鋸匠居左,木匠來這裡……” 顧正臣走向面前的農夫,看著其腳下的袋子,皺眉問:“這裡面是何物?” 陸五認識官服,知道眼前年輕之人是句容知縣,鼻子一哼:“米!” “可否開啟讓本官看看?” “縣太爺要看,咱誰敢攔著。” 顧正臣看著陸五粗暴地扯開麻袋,露出了裡面色澤淺黃的糙米,問:“既是來服徭役,為何要自帶米?” 陸五被逗笑了,不屑地說:“不自帶米來,難不成餓死在這裡?縣太爺,咱們是來做工的,苦哈哈的命也是命,安排好活計,我們去幹就是,少扯這些有的沒的!” “休得放肆!” 主簿趙鬥北厲聲呵斥。 顧正臣收回目光,對趙鬥北問:“往年句容徵民徭役,一個月發多少糧?” 趙鬥北有些為難,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顧正臣看向戶房梁斌:“你來說。” 梁斌無奈,只好說:“回縣尊,往年都是月發三鬥米。” 顧正臣看向陸五:“你應該知道,往年服徭役給多少米吧?”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