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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船伕被梁興目光逼住,有些怕,略一遲疑,才小心朝腳底下的船艙指了指。
梁興聽了,一步跨上船舷,鑽進艙門。對面的窗雖然大開著,但窗外垂掛著兩大片蓑草,遮住了一半的光亮,艙裡略有些暗,艙角坐著個人。那人猛地見梁興進來,不由得打了個戰。梁興仔細一看,那人二十五六歲,穿著件灰布舊衣,身量和義兄楚瀾相當,粗眉窄眼,神色有些不安。
“蔣淨?”梁興瞪著他。
蔣淨慌忙起身,滿臉驚怯。
“你是蔣淨?”
“是,你是?”
梁興看他如此慌怕,心裡頓時騰起一陣悲怒,我義兄那等倜儻之人,竟然送命於這樣一個庸懦之人。他怒瞪著蔣淨,緩步逼近。
“你做什麼?”蔣淨越加慌怕,倏地從腰間抽出柄短刀,緊緊攥著,刀尖指向梁興。
梁興冷哼一聲,又逼近一步。
蔣淨慌忙退後,身子貼到壁板上,再無退路,慌道:“你莫逼我!”
“逼你又怎樣?”
“我……”蔣淨加力攥了攥手裡的短刀。
“你殺我哥哥,用的就便是這把刀?”梁興逼視著他。
蔣淨神色忽變,竟齜牙咧嘴怪叫一聲,頭一仰,身子一挺,猝然出手,挺刀直向梁興刺來。
梁興已聽說蔣淨使刀極快準,隨時在戒備。見他猝然出招,急一閃身,避過刀尖,同時一把抓住蔣淨手腕,使了招“捲浪手”,先順勢一帶,卸盡他的力道,再發力一扭,將他的手臂彎折了過去。刀尖迴轉,反逼向蔣淨自己的胸膛。蔣淨被他一帶一扭,站不穩腳步,身子猛然前傾,竟撲向刀尖。
梁興大驚,忙要拉開,卻沒想到那刀竟然極鋒利,刺瓜一樣,噗地刺進了蔣淨胸口。蔣淨悶悶呻吟了一聲,向梁興栽過來。梁興忙伸手扶住,讓他靠到板壁上。
蔣淨直瞪著眼,大張著嘴,急喘著粗氣。短刀插在他胸前,刀刃盡沒,只剩刀柄。握刀的右手慢慢鬆開,無力垂下。他又喘了幾下,頭向左邊忽然一斜,再無氣息,也不動彈。
梁興酒頓時醒了大半,他慌忙撤開手,向後退了兩步。
蔣淨仍歪頭張嘴,背靠壁板站立著,竟沒有倒下。嘴和眼仍大張著,漸漸僵住,看著極詭怖。
這兩個多月來,梁興一心想找見蔣淨,替義兄報仇。上這船之前,他心裡仍充滿殺意。不過,雖然自幼習武,他卻從沒殺過人。一眼見到蔣淨,一個活生生的人,哪裡能說殺就殺?因此,殺念隨即消失,只想捉蔣淨去官府。哪能料到,竟會這樣?
他伸出手指,到蔣淨鼻端探了探,鼻翼尚溫,卻已沒有鼻息,真的死了。
他頭皮一麻,有些慌神,但隨即想:這人恩將仇報,早就該死,總算是為義兄報了仇。只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去官府自首?就算斷為誤殺,至少也得判兩千裡徒刑。男兒好漢,生當得其所,死該得其榮。為這樣一個禽獸一般的人,葬送我半世生涯,也太不值。他心底閃過《孫子兵法》中“絕地勿留”四字,便定了定神,轉身離開。剛跨出艙門,聽見裡面“撲通”一聲,回眼一看,蔣淨的屍體倒在了艙板上。他一步跳上岸,扭頭見船頂上那個小廝正盯著自己,他穩住神,裝作無事,向橋頭行去。
這時,梅船已經消失,那個白衣道士和兩個小道童正從虹橋下漂過,河兩岸的人驚叫成一片。梁興卻顧不得去看,大步要上虹橋,迎面一個人正急步下橋,兩人撞到一處,梁興的頭撞到那人的下巴,疼得那人怪叫一聲,險些摔倒。梁興隨口說了句“對不住”,便快步上了橋。
那個被撞的人是雷炮。
若是平日,被人這樣撞到,雷炮必定張嘴就罵,但一眼認出是京城有名的“斗絕”梁興,氣頓時沮了大半,加上正急著要去找人,便沒糾纏,忍著痛、捂住下巴快步下了橋。
他要找的人,正在梁興殺人的那隻船上。他跑到河邊,一眼看見船主鍾大眼和兩個船工在船頭驚望那河裡的異象。
雷炮大聲喚:“鍾船主!”
鍾大眼回過頭,他不認得雷炮,有些發愣。
“鍾船主,有個姓牟的在你船上?”
“姓牟的?沒有。”
雷炮見鍾大眼神色隱隱有些藏躲,便徑直朝艙門走去,跨上船舷,鑽進船艙,一眼瞅見板壁邊躺著個人。他覺著有些不對,不過仍輕步走了過去。湊近一看,那人側躺著,艙裡暗,面容看不太清,但身臉僵冷,一瞧就是死人。
雷炮被唬得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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