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會拿她怎樣?來吧,讓我高興高興,你想不想讓馬龍督察高興高興?
溫暖的東南亞季風好像還吹在小薛的身上,潮溼的床單,吊扇輕輕轉動的聲音——你這個科西嘉肉桶,我被你逼得毫無辦法,因為我想讓你高興高興,因為你有那隻洋鐵皮桶。他想起那些照片——
“我們在床上抽菸,讓飯店裡的僕人把食物送到床上。她怎麼也要不夠,如果我覺得累,她就自己爬到我身上來。她最喜歡躺在床邊,她舉起兩條腿——”
就像從戰壕裡高舉伸出的手臂,就像小薛在南京政府新聞電影裡看到過的那些投降計程車兵。順著淤紅的膝蓋、順著繃緊的腳趾,她的臉上有陰影在晃動,那是天花板吊扇在轉動。
“你繼續說——”馬龍點上香菸,彎起手指輕輕敲打桌面,像是在竭力想象那幅場景,像是他並不認為小薛這會全都在胡說八道。
“一到停下來,我們就點上香菸。只點一根,我抽一口,她再抽一口。Garrik,她喜歡這牌子。她喜歡那種一塊大洋一罐裝的,不帶濾嘴,比三五牌粗,也比它短。她把香菸從罐頭裡拿出來,放在一隻銀煙盒裡。煙是我點的,她總是讓我點香菸,她說她的手要忙別的事。要是煙盒不在手邊,就讓我到處找,有時候我把臥室翻個遍都找不到。我猜想她是故意的,她說過,喜歡看我光著身子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她說她一看到‘中國肋骨’就會興奮,那是她給我起的綽號。後來我就會發現,煙盒卷在床單裡,在她屁股底下。她哈哈大笑,說因為煙盒外面包著柔軟的黑羊皮,還因為她現在渾身面板都發麻,所以沒發現。”
小薛不斷地往下說,說出所有細節,馬龍督察強調過。那些景象在他腦中依次閃現,像是從沮喪中爆發的古怪靈感,像是有一種隱秘的快感在在提問者和回答者之間悄悄滋生,像是他和這個粗壯的巡捕房警官瞬間形成一種心照不宣的共謀。他的詞句變得越來越順滑,好像風吹開窗簾,好像寫作者整晚絞盡腦汁,突然看到曙光。
“你在她的臥室裡到處翻找,難道從未看到過什麼可疑物品?”
“你是說槍?”他脫口而出。
“她有槍?”
有一兩分鐘的光景,馬龍班長一直在用一種奇怪的神情看著他,看著他薄麻外套上的第一粒釦子,那裡掛著一朵枯萎褪色的梔子花,墨綠色的花托正好嵌在紐扣縫裡,就好像是直接從那縫裡生長出來,而他正在為此驚異萬分。然後他開始說話,好像又從冥想中忽然清醒過來。他又開始說話:“你究竟知道她多少?有人說她是德國人——”
“她是俄國人。”
馬龍督察厭煩地揮揮手,他不喜歡有人在他說話時插嘴:“你看過她的證件麼?南森護照⑵,還是沙皇政府簽發的身份檔案?你對她一無所知,你竟然敢聲稱自己是她的情人——”
他再次停頓,像是要宣佈一件重大事項,像是他要對小薛的無知加以宣判:“這位中國人口中的梅葉夫人,你的特蕾莎,全名叫Irxmayer Therese,能幹的女大班,擁有一家開設在香港的公司。她可比你想象得要危險得多,實際上,租界警務處正在關心她本人——嗯,會不會成為某種不安全的因素。我們相信她交往的都是一些壞朋友,我們相信她正在從事一種危險的生意,如果你因為我們的利益——我們希望你同樣認為那也符合你自己的利益,參與到她的生意當中去,在適當的時候把情況告訴我們,把她那些壞朋友的事情告訴我們,警務處——以及我個人,都會記住這份人情。”
他們兩個人,法國人開車,中國人與小薛一起坐在後排。車子開到禮查飯店,停在門口的大雨蓬下。引擎再次發動時,法國人朝他笑笑,左手曲著兩根手指,在帽簷邊上俏皮地行個禮。那帽子是跟身上的雨衣配套的,向後掀在腦袋上。
“Mes couilles。”⑶
小薛輕輕咒罵,把早已熄滅的半根香菸扔進雨水裡。
柵欄門關著,電梯井隆隆作響。他繞過電梯間,決定爬幾層樓梯,需要活動活動腿腳。他又累又餓,九點多鐘時他們去八仙橋的廣東飯館(你要吃點東西)。但他沒動幾下筷子。飯館裡全是警察,夜宵時間,這裡全是交班的街頭巡捕。
他給特蕾莎打電話時,那兩個傢伙盯著他,一個站在電話亭裡,倚在門框上,在他後背三尺距離。另一個站在電話亭外,在他眼前,隔著玻璃窗。然後把他送到這裡,客客氣氣,幾乎像是好朋友。
薛的沾著溼泥的皮鞋木底踩在花紋地板上,咯吱咯吱,像是要從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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