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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千言萬語在盤旋,仿若一隻南渡北歸的大雁,飛越他廣袤蒼涼的心海,飛越了他所經歷過的所有時間——它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然後徐徐下降,蹁躚而至,那樣清晰而真切地停佇在自己眼前。
這一刻,他好似著了魔,不由自主地靠過來,靠過來,讓兩人間幾無空隙,然後如當年般往謝衣額頭上輕輕一吻,跟著便移開,往下,將嘴唇緩緩貼在謝衣唇上……
似乎是吻,卻又不太像,彷彿只是貼得太近,貼住了謝衣嘴唇說話。雙唇輕觸,如這兩顆正在情關上前後躑躅,將開未開的心,是這般晃晃悠悠,近情情怯,等到終有一日能夠前塵盡洗,攜手同歸時,默默攢下的深情早已令人不忍細數,更無法盡數了……
謝衣,莫要離棄為師。
輕輕貼著那唇,沈夜無聲說道。
風聲大作,雨勢滂沱,夾裹著隆隆雷音,似命運要將流月城這顆空懸在北疆上的孤星摧毀。城中,紫微祭司寂靜的寢殿里正有兩人相擁而眠,若飄搖世界中唯一穩固的依偎。
這一夜還似那夜,也是這樣滂沱的雨,無所不侵的寒,沈夜與小曦被送入矩木,命途陡然轉變;這一夜又不似那夜,沈夜與謝衣相依相偎,長髮纏繞在一起,手腳牽絆在一起,無言中許下生死不棄的誓言。
這一刻,除了師徒、摯友、同僚,更有刻骨糾纏於兩人心底悄悄生髮,時間不能減淡,風雨不能摧折。
師尊,我一定全力尋到破界之法,為烈山部開出一條新路,也為你這凝重深沉,為你種種不得不為之。
師尊,謝衣敬你愛你,願你永遠無需去做那雙手染血之事……
夢境深處,謝衣重複著他的誓言。然而沒有人知曉,伏羲結界撼動之日,便是那大劫降臨流月城之時。
兩心初諧,風雨如晦,萬劫將至,何時于歸?
第56章
思緒蕩蕩而去,再悠悠迴轉,彈指可數的剎那,謝衣已將記憶之海中星羅棋佈的島嶼略作檢視。青光粼粼,夜色深深,他就像一滴水在風雨中飄搖,神色鎮定如常,胸中早有萬般丘壑。
這紀山的山水,紀山的風雲,紀山每一條溝渠,每一座峰巒,都在謝衣腦中栩栩如生,他在這裡生活過許多年,熟知此處的每一點奧妙:山前有嘉木,山後有薜荔,山腹中礦藏價值千金,水底偶爾浮出的白魚則是驅寒的良藥。山腳下村屋疊疊,水車軋軋,本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代代繁衍不休。他甚至探訪過許多世世代代生長與此的紀山人都不曾瞭解,也無暇去探知的隱蔽所在。
包括村民們不願提及的那座亂葬崗。
光芒消隱,法陣運轉終結,剎那間,謝衣已站在了山坳的隱蔽處,這裡位置僻靜,風景乏味,山石樹木都顯得陰沉頹廢,瀰漫一股混沌難明的暮氣,似乎連最壯麗的陽光也不想關注它們,而它們同樣不稀罕光明的降落。
這裡是村民們埋葬凶死之人的所在,村中小孩子對此是不知道的,只有成年之後,甚至家中有需要被送入這裡的人之後,長老才會遮遮掩掩地吐露這處位置——若村中有人因惡疾身故,或不幸橫死,屍首就必須被送到這裡,與安享天年的死者保持距離,同時與活人保持更遠的距離。
這裡所有墓穴都簡陋而潦草,沒有寬廣舒適的墓室,甚至不立墓碑,只將那些可憐人拿竹蓆裹了,挖個土坑淺淺填埋。
傳聞這也是山中妖獸最喜歡停留的地方,它們與那些孤獨的野狼,狡詐的鬣狗一道在附近徘徊,從土裡挖掘美味。對這些畜生的劣跡,村民們雖知曉,卻無能為力,時間久一些,它就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活著時,這身軀屬於人,死後則屬於異類的糧食了。
站在亂葬崗中,謝衣默默觀察這荒僻的處所。天頂上,黑雲遮蔽所有月光,深秋的夜風呼嘯而過,幾乎要吹透人的骨頭,遠處撲閃過幾點綠光,一聲狼嚎在山間遠遠迴盪。
他無需點火,也沒有運用什麼法術,敏銳目光已發現那處特別新鮮的痕跡,是今日下午才落葬的女孩,她還來不及長大成人,便死於異鄉人的攝魂法術,同時也死於父母偏心的抉擇。
輕嘆一聲,謝衣走上前,手腕在空中一動,不可見的力量已讓鬆軟泥土離開它們此前的位置,彷彿被一道犁翻開,露出底下埋藏的種子來。
女孩躺在泥土中,新死的面孔與生前區別不大。她閉著眼,彷彿只是睡著了,朦朧夜光將她僵硬的五官與青白麵孔映襯得十分淒涼。
按紀山習俗,未成年的死者不許在家中停靈,須當日下葬,否則生魂便無法回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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