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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又降下來,沈夜看一陣書,感覺渾身疲憊,雖說蓬萊國的故事正在關鍵處,他也必須去休息了。他無法肯定究竟何時才能痊癒,每日均傷病沉滯,不見起色,體內靈力也在緩慢散失。雖說有謝衣的偃甲收束,不會真的浪費掉,但也要在身體痊癒後,才有收回這些靈力的可能。
若無靈力支撐,一身絕世修為便完全成了擺設。
他本以為傷勢可隨時間自行癒合,就像過去無數次那樣,但這一次……顯然並不相同。
這讓沈夜感到不甘和隱隱的焦躁。他當過百多年大祭司,百多年的絕頂高手,突然成為昔日自己眼中的廢人,這感覺當真一言難盡。
若此時突然有人來向沈夜尋仇,他當如何?
沒有力量,便活該引頸就戮麼?
“生命只有一次,永不再來,萬望珍之重之,……”
謝衣的聲音突然閃現在他耳邊,沈夜不由一怔,這是何時說的?是他對自己,還是對樂無異所說?抑或是自己聽到了樂無異的轉述?
不論如何,會說這種話並將此理念貫徹到底的,只有謝衣。
………
第四日一早,天色陰下來,沉沉烏雲如蓋,遮蔽大半蒼穹。過午之後,雨水淅瀝而下,不斷加大,很快形成了接天連地的雨簾,爭先恐後落入湖中,天地間一片雨聲轟鳴。
沈夜看陣書,走出房門,靜水湖居所有謝衣結界遮蓋,暴雨倒也進不來,不必憂心溼了衣衫。他凝望今日與眾不同的湖光山色,突然想到今天已是第四日,謝衣……怕是快回來了。
恰逢此時,他目力所及的山道盡頭出現了一抹身影,這人他極熟悉,那身裝扮也早看過千百遍,但不知為何,此刻他一出現,卻彷彿與過去每個日子裡都截然不同,像天頂突然墜下了一顆閃亮的星星,在雨簾中穿梭騰躍,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謝衣當真回來了。
第13章
沈夜深吸口氣,這人終究還是回來了。
昨夜,他於沉睡中做了一個夢,夢見謝衣一去不返,而自己的病症始終沒有紓解,力量亦不曾恢復。破不開謝衣結界的他,只能在這遠離塵囂的靜水湖中日日夜夜地枯待,晨昏日落,春去冬來,數不清歷經多少歲月。唯一陪伴他的,只有入口處那尊靜默的偃甲,幻境中用於憑弔的流月城,和房中看了又看的累累書卷。
連那偃甲內謝衣的虛影,也再不曾現身。
醒時晨光微露,四周依舊寂靜寥落,沈夜看到今日的天空亮得格外黯沉,滔滔黑雲如長龍臥波,將天幕襯托得分外沉滯。
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謝衣不會再歸來。就像他一百多年前離開流月城時那樣,再不會主動回到沈夜身邊。
可是此刻,山道上逐漸接近的身影明明白白告訴他:謝衣回來了。
沈夜凝視著謝衣的身影,看他從一個小黑點慢慢變大,成為鮮活生動的人形,一舉一動都牽扯著自己的目光。雨落紛紛,風揚山野,他的動作在風雨中是那樣輕靈快捷,於起伏山石間穿梭時,就像肋生雙翼的俊鳥,飛過天地鴻溝,飛過流月城與下界的隔閡,也飛越了時間的濤濤長河……
百年歲月突然在沈夜眼中粉碎,只有眼中身影真實而深刻。
謝衣……
此刻,謝衣渾然是他無比熟悉的初七模樣,那眉眼,那身衣服,右手中一柄橫刀……沈夜清楚記得,那服自己往年穿過的,後來改給了初七。當年,為在遍佈礪罌耳目的流月城中隱瞞初七的存在,他頗費了番心思,連衣服都親手給初七改制。
而初七沒了過往記憶,天然質樸,渾不覺穿主人的衣服有什麼不妥之處。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這是沈夜前日在書冊上看到的話,下界居然有這般趣味的說法,引得他盯住這八個字反覆琢磨,輕聲唸誦,最後為話中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雙關語意會心一笑。
謝衣……謝衣。
思緒遊走間,謝衣已從一處山崖上縱身躍下,身影閃動間,只見光華一閃,水霧迸射,人便跨入了靜水湖的結界中。
回來了。
沈夜朝謝衣走去,他也迎上來,唇邊帶著笑意,行禮道:“師尊,我回來了。”
“嗯。”
人近在眼前,沈夜反倒起了一絲錯愕,一絲猶豫,關乎時間的概念似乎突然變得模糊,染血往事如出閘洪水,在他眼前奔流而過。他不由自主地朝謝衣伸出手,在他臉上輕輕撫過,低聲嘆道:“上次你去巫山前,說取不回劍心便以死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