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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同路,執意要送根兒。根兒被風趣的老頭逗樂了,騎上了毛驢。
毛驢穿街過巷,根兒覺得很愜意。
毛驢到了一處步兵營門,門崗打電話。
不一會兒周天品跑過來,遠遠地就叫:“根兒,你可來了!根兒……”根兒有些羞赧地看著周。周天品邊伸手取根兒的提包,邊說:“一下跑了大半個中國,不好找吧?”根兒猛然想起維族老人,回頭打招呼。老人已騎著他的驢走遠了。老人笑著回身搖了搖手。
根兒:“這兒的人真好。”
周天品:“是啊。”
營區路上,周天品邊走邊問:“見到老首長了?他好嗎?”
根兒:“見到了。可他犯了錯誤,現在在放牛。”
周天品頓了頓:“這不奇怪。”
根兒問:“鹿娃好嗎?”
周天品稍遲疑了一下,搪塞道:“還好。”根兒眼尖,看出了問題,急問:“他怎麼了?”
周天品:“沒什麼,你先休息兩天,再去看他。”
根兒:“不,他肯定出事了,我現在就去。”
周天品沉吟了一陣:“也好,要去你就快去,省得事越弄越大。”
根兒急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周天品左右看看,輕輕嘆息了一聲:“他也犯了錯誤。”
根兒驚恐地站住了腳。周天品:“我也是今天早上剛聽說,正不知怎麼去說說這小子才好。事情發生在昨天,他們連‘天天讀’時,工具倉庫著了火,當即去救火的,只有鹿兒一個人……”
根兒搶著問:“怎麼只有他一個?”
周天品:“‘天天讀’,是雷打不動的嘛。”
根兒瞪著迷惑的眼睛。
周天品:“一個小時後,連隊趕到火場,根本已無法再救了,累得半死的鹿兒在火頭上,指著指導員和全連的兵罵了一句話。”
“什麼話?”
周天品:“‘書呆子’。”
“這也算錯誤?”
周天品苦笑一下:“讀毛主席的書,怎麼能說是……”
根兒:“那不是氣話嗎?後來呢?”
周天品:“後來就更麻煩了,指導員上了點兒綱上了點兒線地批評他,特別是有一句稱他是‘小老九’,他就更惱了,冒出口的話就更經不起推敲了。”
根兒:“‘小老九’是什麼意思?”
“哎,看來你真是個不問山外事的人。”周天品嘆了口氣,接著道,“排在‘地富反壞右、叛徒、特務、走資派’後面的第九位是知識分子,被簡稱為‘臭老九’。鹿兒不是大學生嘛。”
根兒一愣:“……鹿娃和地主排在一起了?”
周天品:“後來,那個指導員把這事當成反革命事件報上來了。”
根兒頓然失色:“什麼?!你,你們要把鹿娃怎麼樣!”
“你別急,聽我說。現在政委的意見和我是一致的,這算什麼反革命事件?綱上高了嘛。我們倆負貴,此事到此為止,不再上報。但……政治覺悟不高這頂帽子,恐怕要戴一戴。檢查也得做一個。根兒,眼下當務之急,是鹿兒絕不能再頂牛,早認錯早消除影響。”
根兒急切地:“你們千萬饒了鹿娃一回,我現在就去勸他,他在哪……在哪……”
周天品:“我找個兵送你。那是個邊防連,卡車弄不好得傍晚才跑得到。”
黃昏,大漠沉陽。
鹿兒一人在營房邊的山坡上轉著,神情沮喪。鹿兒臉上有火灼傷的痕跡,右手纏著紗布。小碾子跟在他身後。鹿兒惱火地說:“你老跟著我幹什麼?昨晚上四、五個人看了我一夜,上午剛撤,現在你又來盯梢。你告訴指導員,我不會叛逃到國境那邊去的!”小碾子囁嚅:“不是指導員派我來的,是我自己,我們不是‘一對紅,嗎?”
鹿兒坐在一塊石頭上,拍拍旁邊,讓小碾子坐在一起。“還什麼‘一對紅’,你別受我影響,弄成‘一對黑’。”鹿兒開始發牢騷。
小碾子捲了一根莫合煙,遞給鹿兒,鹿兒推開。小碾子吸了一口說:“你呀,吃虧就吃在你姑姑不該送你上大學。農民的兒子成天抓肥使糞,可誰也不會說你臭。”鹿兒望著碩大無朋的沉陽,若有所思:“誰讓我不是一個農民的兒子,而莫名其妙地是一個將軍的兒子。”
“你說什麼?”
鹿兒:“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的親生父親是個軍隊幹部。”
小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