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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曲廊裡隨意揀了塊大石頭坐下,心裡琢磨著等劉秀散席後,我和他一塊兒回家。
夜涼如水,秋風徐徐送吹拂在我臉上,這一年的秋天也即將過去,馬上就會迎來寒冷的冬天,然而我回去的征途還很久遠、漫長……不知是何年……
“窣!”身後有細小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警覺的回頭,不期然的對上一雙毫無光彩的黑瞳。
驚嚇之餘我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坐姿,敢在這個時代坐在石頭上的人,別說女人,就是男人裡頭也找不出幾個來。我忙利索的站起,挺直了背,恭恭敬敬的拜禮:“賤妾叩見陛下!”
手肘上一緊,劉玄托住我沒讓我跪下去:“朕刻意放慢了腳步,卻還是驚擾了你。”
“是賤妾失禮。”
他擺擺手,顴骨微微泛出酡紅色,呼吸間滿是酒氣:“朕來問你,朕若是入長安定都,天下皆服否?”
“陛下乃是天之子,定都長安,匡復漢室江山,民心所向,眾望所歸!”我低著頭,儘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百分百誠懇。
劉玄沉默片刻後,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果然有長進。”
我心中一凜,頭垂得更低,恨不能把腦袋頂到他鞋面上去。
他從我身邊繞過,突然往我剛才坐過的石頭上一坐,大馬金刀的模樣委實讓我差點眼珠脫眶。
“陛……陛下……”
他可是天子,九五之尊,形象威儀可是頭等重要,這副樣子若是被人看到,那還得了?
他向我招手,嘴角含著笑,眼眸中有絲朦朧的醉意:“今天再給你上一課……”
我心中警鈴大作,偏又不能當面頂撞他,只得笑著應付:“陛下但有教誨,賤妾自當聆聽。”
他哧然一笑:“你大哥陰識,朕有意提拔於他,你說朕該賞他個什麼官做才能真正物盡其用?”
“大哥出身寒微,文未得入太學,武未能馳疆場,陛下如此抬舉賤妾孃家,賤妾已是感激涕零,如何敢向陛下爭要官職?”
“嘖嘖,這說話的口氣……倒是與陰識如出一轍,真不愧是兄妹倆。”他頓了頓,抬頭望天,“陰識打的什麼主意,別以為朕不曉得。你說朕乃眾望所歸,只怕未必,遠的不說,就說你大哥,他心裡對朕便未必是全心全意。”
這話說得重了,我嚇得背上滾過一陣冷顫,忙跪下拜道:“大哥對陛下絕無二心,望陛下明鑑。”
“陰識是個人才,朕顧惜人才,也不會濫殺無辜,否則開了這個先例,像鄧禹、莊光這般的能人隱士愈發不肯歸附,於朕所用了。你大哥不過是跟朕耍些皮賴的小心眼罷了,他還不敢公然與朕為敵。”他冷冷的乜了我一眼,如冰般銳利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聽說當初你執意要嫁劉秀,你大哥不允,甚至在家裡打了你?你可對他報有怨懟之心?”
“父親不在,長兄如父,婚姻原當由兄長作主,是賤妾無禮,不敢心生怨懟!”這算哪門子的八卦謠言?傳到劉玄的耳朵裡,怎麼版本進一步升級,居然變成了陰識痛打不爭氣的妹妹?
“陰識當真打了你?”
“呃……”
“這些小伎倆糊弄旁人倒也使得了。”他從石頭上站了起來,拍去裳裾上的落葉,“他若當真執意反對,何必打你,只需緊閉陰家大門,不讓劉秀踏足陰家門檻一步即可。如此惺惺作態,不過是做給朕看的,好叫朕明白他與劉秀面上不和罷了!”
我打了個冷戰,一陣風吹來,背上才出的汗水透風蒸發,全身上下愈發的冷。
我不是不明白,我不是不懂,我只是……想試著用劉伯姬說的法子來麻痺自己敏感的神經。就如同今天白天劉秀才說的那樣,其實我可以不必事事都追根究底,無論陰識也好,劉秀也好,他們都是真心待我好的人,都是我在這一世的親人,他們就算確實有心算計了我,也絕不會害我……
我猛地搖了下頭,想要把腦子裡紛亂的雜念統統都甩出去。可是我面前這個惡魔般的男人顯然並不打算放過我,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桀桀怪笑。皎潔的月色下,那張半明半暗,躲藏在月影下的笑臉竟是那般的猙獰可怖。
“讓朕來教會你認清一個事實,你——陰麗華,不管你是何種心態嫁給劉秀,你始終不過是他們手中權衡利弊的一顆棋子!”
“你胡說!”我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鼓足氣大聲駁斥,“胡說!是你自己內心陰暗,把每個人都想成如你這般陰險狠毒,你以小人之心度人君子之腹!”我氣呼呼的甩開他的手,忘了該有的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