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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蓉一愣,劉思緲是有了名的“獨”,這姑娘生下來就跟神女峰似的傲然兀立,事業上最討厭與人搭檔,生活上很小就完全獨立,有了好事懶得與人分享,身處逆境也從來不要人陪……今天怎麼主動提出讓自己送呢?
陰暗的樓道里十分安靜,有人剛剛擦過地板,空中瀰漫著潮溼的氣息,每一步都像梅雨季節走在望不到頭的林陰小路上,令人憂鬱而惆悵。
牆上掛著一幅幅畫像,每一幅的下面都寫著名字和簡介,劉思緲一邊走一邊看:毒理學的奠基者馬修·奧菲拉,血型分析的締造者卡爾·蘭德斯泰納,世界第一個法醫科學實驗室的建立者埃德蒙·洛卡德、法醫人類學的開創者克萊德·斯諾、“屍體農場”的創辦人比爾·巴斯教授、DNA鑑定的發明者阿萊克·傑弗裡……啊,還有自己的老師,當代最傑出的刑事鑑識專家之一李昌鈺博士。望著這些面貌莊嚴、目光深邃,眉宇之間充沛著正義感的法醫學大師們,一種崇敬的感情在胸中油然而生,
“有時候疲倦了,就到樓道里走一走,看看他們,就會覺得自己很渺小,需要努力的地方還很多。”蕾蓉望著畫像,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劉思緲咬了咬嘴唇,突然說:“姐姐,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誰要是平白無故接到一份快遞,裡面裝著個頭骨,恐怕都會有不祥的感覺吧。”蕾蓉說。
“不是……”劉思緲看著蕾蓉,“我說的不祥預感,不是指那個頭骨,而是今天早報二版的那條新聞。”
那件事情。
你可以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你可以把自己關在驗屍房裡埋頭工作,但是外面的陰霾照樣鋪天蓋地。
那件事情,蕾蓉只能用“莫名其妙”來形容。
上週五的早晨,在市第一醫院附近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個叫穆紅勇的計程車司機開車撞到一棵樹上,交警趕來時,發現那司機已經死了。屍檢結果表明,司機有嚴重的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死因系突發心肌梗死。
不巧,最近這個司機所屬的計程車公司正在鬧糾紛,而該司機恰好是要求降低“份子錢”的代表,還是態度最堅決、語氣最激烈的一個,在這個節骨眼上猝死,一條該司機“是被計程車公司毒死的,法醫收了黑錢,所以才給出虛假鑑定結論”的謠言不脛而走,引來一大群記者在媒體上指手畫腳,萬般無奈之下,有關方面只得安排本市唯一一家獨立性質的法醫鑑定機構——“蕾蓉法醫研究中心”給死者做二次屍檢。
蕾蓉親自上陣。
解剖刀觸及“花冠”的一瞬,發出輕微的“咔咔”聲,一些碎屑被剝落而下,覆蓋在血管壁上的物質宛如石膏,冠狀動脈已經變成像骨頭一樣的管腔……
隨即召開了記者招待會。
不大的會議室裡擠了幾十位記者,蕾蓉介紹了屍檢的基本情況之後,就到了記者提問時間。
“蕾主任,剛才您說得比較專業,下面能不能用比較通俗的語言再講述一下穆紅勇的死因?”一位記者問。
蕾蓉點了點頭:“剛才我說過,穆紅勇的冠狀動脈硬化十分嚴重,導致動脈管腔變硬、變窄,無法容納大量血流透過。你可以想象成一根使用多年的自來水管,內壁上生滿了鐵鏽,所以本來就水流不暢,一旦猛烈搖晃水管,有可能就把鐵鏽搖下,導致水管徹底堵塞。據我們瞭解,穆紅勇在出事前已經連續工作八個小時,過度勞累、心臟負荷極大,引起了他那已經非常狹窄的血管發生痙攣、收縮,將冠狀動脈壁上的血栓塊撕裂。撕裂的血栓塊隨即導致血塊凝集,完全堵塞血管,使原本已經血流不足的心臟的情形更加惡化。‘缺血’的結果使穆紅勇的心肌壞死一大塊,最終導致他的心臟電氣生理傳導系統崩潰,從而奪去了他的生命——從穆紅勇的體內,沒有檢測到任何毒物反應,因此他死於心梗發作,而不是傳言中的中毒死亡。”
又一位記者舉手提問:“穆紅勇的冠狀動脈硬化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
蕾蓉開啟一張幻燈片,用紅外鐳射筆指點著說:“這是徵得家屬同意後,給大家展示的穆紅勇的血管管腔截面圖,大家看見這些黃白色塊狀物了嗎?這就是‘斑塊’,它們緊密地黏在血管內壁上,並向管腔內突出,這些斑塊由細胞與結締組織構成,中央是一些組織碎屑和脂肪——主要是脂肪,所以這些斑塊被稱為‘粥樣硬化快’。當粥樣硬化塊形成時,它像磁鐵一樣,會與鄰近斑塊融合,同時也自血液中吸取鈣質沉積於上,結果越來越大,使血管壁變得又脆、又硬、又窄——從這張圖片上我們可以